此时,前院的纷乱动静已经传到了后面,各宅各院的人们陆续起身掌灯,惊慌失措地出来探看,不知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魏梓轩这会儿还没睡觉,他放下手里的公文,正准备询问下人怎么回事,忽见十几名禁军杀气腾腾地闯进了自己的书房,不禁微微一愣。
“你们要干什么?!”魏梓轩站起身来,喝问道。
校尉举起手中令牌:“奉帝君旨意,提魏梓轩宫中问话!”
闻听此言,魏梓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提”这个字,意味着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不然的话,至少也应该对尚书左仆射用一个“请”字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路,兀自做着最后的挣扎:“本官乃是从二品的朝廷命官,你们要带我走,必须出具正式的圣旨,仅凭一块令牌,未免太草率了。”
校尉冷笑道:“魏梓轩,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帝君让你去问话,你老老实实去就好了,当真以为我们非得给你留面子吗?”
魏梓轩沉默片刻,最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随着虎豹骑的军兵走出了书房。等他来到前院才发现,管家魏鹏这会儿早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正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魏梓轩看得心中发沉,猜出自己可能已经暴露,黄蜂的秘密已经被帝君掌握。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种彻底的绝望,瞬间填满了魏梓轩的内心。
他并不是那种目标远大、意志坚定的决死之士,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是尚书左仆射的身份,还是叛军内奸的身份,其实都是被别人裹胁着、推动着实现的。尽管魏梓轩自己内心里也渴望能够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无法控制和左右前行的路径。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某些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当初一无所有的他为了荣华富贵,将灵魂出卖给了那些人而已。
今天,也许就是该赎回灵魂的时候了。
而赎买的代价,则是自己尚算年轻的生命。
被虎豹骑押上车之前,对方刻意搜了魏梓轩的身,防止他携带凶器或毒药一类的东西。然而,这些军兵不知道,真正致命的毒丸,一直藏在魏梓轩口中的牙槽里。
在颠簸的马车上,堂堂的圣唐左相哭了。他用手死命地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顺着脸颊滚滚流淌,止都止不住。
在临近宫门的时候,魏梓轩终于抛开一切犹豫,狠狠地咬碎了口中毒丸。
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李炳,更没有胆量去面对禁军虎豹骑和北衙逆鳞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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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左仆射畏罪自杀,可是案子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欧阳林一夜之间抓捕了包括魏梓轩、魏鹏在内的二十二名疑犯,从月明星稀,审到白日中天。在酷刑的威慑下,魏鹏等九名叛军内应如实交代,供出了黄蜂一伙的全部情况。
剩下那十二个人虽然跟叛军并无直接关系,但因为他们都多多少少在暗中协助魏梓轩做了一些损害朝廷的事,所以欧阳林同样没有放过,全部定为奸细,押入天牢。
李炳看完魏鹏等人的口供,气得当场砸碎了玉盏,直接下令禁军查抄魏家。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悉数被抓,男的全部斩首,女的则发配教坊、充作官妓。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文武百官无不为“黄蜂案”感到惊诧莫名,尤其是那些平时巴结攀附魏梓轩的大臣,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受到牵连,跟着一起获罪。
然而他们又没有机会主动自证清白,更不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向帝君表忠心,因此只能躲在家里求神拜佛,期望老天保佑,让自己平安过关。
在这些人当中,最慌的两个要数田沐和龚承泽。这俩家伙以往跟魏梓轩走得极近,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们称兄道弟、狼狈为奸,没少在一起干坏事。若说通敌嫌疑,田沐和龚承泽肯定排在前两名。
特别是此案的查办过程,帝君没有动用北衙逆鳞司,而是找了一帮虎豹骑在暗中行动,更令身为逆鳞司首座的田沐感觉大事不妙。
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而田沐的好兄弟龚承泽,同样是六神无主。自己曾经去过前线两回,每次都灰溜溜的跑了回来,不仅寸功未立,反而还给朱雀青龙两个主力军团找了不少麻烦。怎么看,怎么像是叛军的内应。
娘的,这下可活不了啦!
两个失魂落魄的倒霉蛋凑在一起,连夜商量对策。一会儿说要不咱俩跑吧,一会儿说要不咱俩主动认罪吧,一会儿又互相安慰,说自己跟魏梓轩交情不深,朝廷应该不会冤枉好人的。
总之,谈来谈去,除了心里越来越没底,其他屁用没有。
最后还是田沐一拍桌子,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投靠那个人啦,或许还能保住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