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孟熙宁和李牧和之间有一点信任,也不会被人这样轻易的挑拨了去。
几句话就能说动的所谓“友谊”,里面的水分有多大?
因利益而生出的结合,永远不会长久。
想到此处,许柚不禁又是一声冷笑。
李牧和站在那里纠结了半天,都没有作出决定。
最终是孟熙宁忍无可忍,大声喊道:“李牧和,你好歹想一想,是谁把你弄到普通班的,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害你。”
“许柚是巴不得我们都去死,你不能相信她的鬼话。”
她觉得李牧和实在愚蠢。
不相信她的话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相信许柚?
信许柚,不如信猪。
李牧和就是个蠢猪。
李牧和陡然回神,往后退了一步,质疑地看着许柚:“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柚耸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冲他摆了摆手,一脸不在乎。
“该上课了,你好好考虑,只要你能拽着孟熙宁离开这个学校,我保证不再为难你。”
“至于信不信,随便你,反正对我没有什么损失。”
“不管你们在哪儿,我都能让你们生不如死。”
根据许柚对李牧和的了解,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她从来也没真的打算让孟熙宁和李牧和离开。
如今不过是想要挑唆他们的关系而已。李牧和已经怨怼孟熙宁,想拉着孟熙宁共沉沦。
孟熙宁肯定不再信任他,怕被他拉下高台,会处处戒备着他。
他们的利益关系,立即就能分崩瓦解。
到时候,孟熙宁孤立无援。
才可以好好尝一尝,她前世被人欺负,却举目无亲的滋味。
她没有朋友,孟熙宁便不能有朋友。
她没有父母,孟熙宁便不能有父母。
她死了,孟熙宁就不能活着。
人世间的公平,就是一报还一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牧和咬牙不语,迟迟不吭声。
他心里面是真的心动了,也是真的非常纠结。
一方面他不想再得罪许柚。很显然,许柚在孟家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处于边缘,毫无地位,若真的得罪死了她,恐怕真的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许柚所言,转学。
眼不见心不烦,自然不会惹得许柚不喜。
另一方面,他不想离开现在的学校。
毕竟一高是全首都最好的高中,也是他能够获得上层人脉的最便捷的途径。
离开这个学校之后,可能许柚不会再为难他,不会记恨他,他能够获得平静和安稳。
但是同样的,他也失去了现在的优势。
事关前程,由不得李牧和不纠结。
这场戏虽然很好看,但体育委员觉得大家都聚集在一堆看戏,不太有素质。
连忙组织大家做早操。
留下几个风波圈里的人,没人敢吭声喊他们。
所以出现了一场奇景,一群做着广播体操的人,目光都落在同一个地方。
过了半晌,在“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提示声中,李牧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
上课铃声却突然响起,20分钟的大课间,就在争论中结束了。
许柚耸肩,没有搭理他们两个,心情很好地跟着往班里走。
虽然好像是浪费了20分钟,这争论也没个结果。
但是孟熙宁和李牧和定然从此决裂,再无修复的可能性。
孟熙宁又失去一个朋友,她身边围绕着的人,越来越少,就是最好的结果。
其他人看着她,纷纷跟上去。
好像每个人都没有将这场闹剧放在眼里。
徒留孟熙宁与李牧和在最后落了单,孤孤单单的,平添几分冷意。
孟熙宁抿了抿唇,对李牧和道:“我先去上课,有什么事晚上放学再说。”
说罢,她没有看李牧和的脸色,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国际班的教学楼是单独的小院子,和普通班不在一起。
李牧和看着昔日的同学们纷纷踏进那个院子里,留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操场上,无端的生出一股凄凉之意。
本来,他也应该往那边走的。
他想,这一切都怨孟熙宁。
若非是孟熙宁撺掇他出头,得罪了许柚,他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而且孟熙宁信誓旦旦说能保住他,最后却百般推诿,处处欺骗,真不值得信任。
是他愚蠢,错信了人。
李牧和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教室时,班里老师和学生们早就就位了,都在认真上课。
看见他姗姗来迟,任课老师脸色一沉,指着走廊,怒道,“既然这个点才进来,你也不用听课了,门口站着吧。”
李牧和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国际班了。
这里是普通班。
普通班的纪律当然跟国际班不能相提并论。
国际班的少爷小姐们将来都是要出国,或者有其他的安排,升学压力不大,纪律上自然而然也没有过多的要求,人来了不出事,就得了。
像迟到之类的,老师们往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责罚,
而普通班的学生都是要参加高考的,若是任由他这样破坏纪律,就是对整个班的学生都不负责任。
所以当然要罚。
李牧和愤愤的咬紧了后槽牙。若是他还在国际班,只是迟到而已,算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会被罚站?
而现在呢,却要顶着全班同学的面,丢人现眼的在走廊里罚站。
李牧和活了十几年,都没有这么尴尬难受过。
李牧和手摁着墙壁,抠着瓷砖缝隙,十分愤怒。
对孟熙宁的不满和怒火,更添几分。
都怨孟熙宁,若是没有孟熙宁,他也不会得罪许柚。
假货就是假货,赝品就是赝品,人品不可信,说话不可信。
而此时的国际班。
许柚进了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侧头跟黎月说了几句话。
随即问道:“下一节是什么课?”
黎月看了看桌角的课程表,说:“下一节是数学课。”
许柚点了点头,伸手往抽屉里去摸自己的数学书。
昨天第一节课就是数学,后面又连续上了其他的课,所以数学书是放在最底下的。
许柚将书从最底下捞出来,刚放到桌面上,却看见自己手上沾染了一片漆黑的墨渍。
再低头看,数学书从后封皮开始蔓延,黑色的墨水浸透了半本书。
这书,相当于直接废掉,不能用了。
黎月愣了一下,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许柚神态平静,什么话都没有,只弯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抽屉一眼。
便看见抽屉底上一层漆黑。
经过一夜的蒸发,墨水已经全部干了,只留下漆黑的墨渍。
全部染在抽屉底上和最下面的两本书上。
而数学书无疑是遭殃最严重的。
许柚顿时气笑了,她没有洗手的想法,摁着桌面站起来,目光直接落在孟熙宁身上。
孟熙宁心头一跳。
许柚卷起自己桌上的数学书,两步走到孟熙宁跟前,将那本书直接拍在孟熙宁手上,冷冷道:“换个书。”
孟熙宁手上顿时也沾染了漆黑的墨渍。
她看看自己的手,微微咬唇,柔柔弱弱的松开手,将自己看了一半的书交给她。
低头时,显然是一副卑微的、忍气吞声的模样。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班里的同学看着这一幕,都沉默了片刻,觉得许柚有多少有点过分。
江然忍不住按住孟熙宁的书,仰头道:“许柚,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你自己的书弄脏了,就去找老师调换,为什么要抢熙宁的?”
“你就算不喜欢熙宁,也没必要这么欺负她吧!”
这话虽然只有她自己说,但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弄脏了书就弄脏了书,不是大事。
找老师换一本也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抢别人的?
难道别人就不用看书,不用上课吗?
这种行为确实过分了点,就算孟熙宁是孟家的假千金,天生道德上有瑕疵,但是也不能事事都羞辱人家呀。
孟熙宁再怎么样,当年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婴儿。
错处有限,许柚这样欺负她,真的是过于趾高气扬了。
失了分寸和体统。
许柚琉璃色的眼珠冷冷地转了一圈,看着江然,淡淡道,“如果是我自己弄脏的,我倒也看不上孟熙宁小姐的书。但到底是怎么脏的?孟熙宁你敢跟我说一说吗?”
孟熙宁摇头,茫然不解地看着她,声若蚊呐:“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
她抬头看着许柚,又看看其他同学,满脸无辜和单纯。
甚至称得上是一退再退,可怜极了,柔弱解释:“我们离得这么远,我没有办法把你的书弄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我真不知道。”
“我可以把书给你,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你不能污蔑我。”
她撒谎时,毫无顾忌。
昨天她拧开墨水瓶,弄洒,唯一的目击者就是李牧和。现在李牧和不在班里,自然是任由她说。
而且,就算她和李牧和闹掰了,李牧和不敢当众指认她这种事情。
许柚冷冷的嗤笑一声,“不承认是吧?可以!我们去调监控。”
监控?孟熙宁愣了愣,目光下意识看向天花板,恰好落在教室正中的监控摄像头上。
这个摄像头,一直都在用。但是学校从不会公布监控视频,所以从来没有人当回事。
可是……架不住许柚有本事说服哥哥帮她……
孟熙宁一阵心慌,咬唇道,“为了这一点事就去调监控不太好吧,老师们很忙,不要给他们再增加工作量了。”
许柚拿着黎月递过来的湿纸巾,一点一点擦拭着弄脏的手,眉目清淡。
却冷冷道:“老师们再忙,也有义务有责任维护一个班的纪律和公平正义。”
许柚冷眼看着孟熙宁,直接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自己承认,还是让我把监控视频拷过来,当众放给大家看?”
孟熙宁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准备赌一把,道:“我没有做过,你去找监控视频吧。没有做就是没有做!”
班里的同学也跟着道:“许柚,我知道你不喜欢熙宁,但是也不能事事都说是她做的。”
“你们两个离这么远,熙宁就算是想做也没有条件。”
“说不定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你无凭无据的,不能乱说话。”
许柚侧目看了那人一眼,不咸不淡地冷笑一声。
她将手里用得乌漆嘛黑的湿巾扔到教室最后的垃圾桶里,又拿了一张,再擦了一遍。
拎着孟熙宁的书回了座位,才慢悠悠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下课我就去找老师拷视频,争取做到有凭有据。”
其他同学被她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熙宁没有说话,她的心态还算可以,对校规也有足够的了解。
按照校规,学校的监控视频,当然是不能轻易给学生看的,那事关其他学生的。
所以她才敢直接让许柚去调监控。
白跑一趟而已。
而且,孟熙宁不觉得许柚真的会去。
肯定就是在吓唬她罢了,她一直都很擅长各种兵法手段,空城计用的十分顺手。
如果按照她的意思,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才是中了她的圈套。
她孟熙宁没有这样愚蠢。
孟熙宁勾唇,眼底阴翳。
现在这样也好,许柚如此嚣张跋扈,同学们看了都会不满。
这样才会同情她,她才能塑造出受害者的身份,假以时日才能够洗清自己在道德上的污点和瑕疵,将许柚狠狠的踩在脚下。
许柚到底还是格局不够,智商不够。
愚蠢了点,只想着一时的胜负,没有长久的考虑。
孟熙宁眼神一凝,拿着许柚那本弄脏了的数学书,低头时神态低落,眉眼耷拉着。
江然看着她,语气是矫揉造作的心疼:“熙宁,我替你找老师换一本吧。”
“没事,我用这个也可以。”孟熙宁勉强笑笑,神态悲伤柔弱,我见犹怜。
江然便发怒了,死死盯着许柚,阴阳怪气地嘲讽,“有些人不会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乱欺负人吧?”
“孟家千金?也不看有没有人承认!”
说着她冷笑一声,语调其尖锐,“好奇怪,孟叔叔和孟阿姨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向别人介绍某些人呢?”
“真可笑,某些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居然已经以孟家千金的身份自居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除了血缘关系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还有什么比得上熙宁的。”
其他同学在底下嗡嗡嗡的议论纷纷,若是仔细听去,大概也能听出来她们的态度都跟江然类似。
“对呀,虽然是孟叔叔孟阿姨的亲生女儿,但是没有得到孟家认可,怎么就能以孟家千金自居了呢?”
“而且还处处欺负熙宁,当年抱错又不是熙宁的错,怎么全都成了熙宁的罪孽了。”
“这人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过分的很。”
“如果我是熙宁,绝对一分钟也不惯着她,早就大耳刮子呼她脸上了。”
许柚就当没听到她的话,没有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
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下的书,神态平静,丝毫没有惊慌和畏惧。
黎月看着她,不由得感到敬佩。
事实上这个班里面的有钱人经常抱团,欺负其他的人。
像江然这样当众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时候,不在少数。
黎月也被羞辱过。
那时候,每每她们这些人被嘲讽了之后,都觉得羞愤欲绝,难过至极。
明知道江然她们是错的,却完全做不到视若无睹。
可是许柚可以做到。
不得不说,她这样真的很令人敬佩。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约就是这样。黎月敬佩地想。
议论声还在继续,从一旁的角落里,骤然响起极其不悦,带着怒意的男声:“都闭嘴!”
班内倏然一静,落针可闻。
许柚下意识偏头看去。
江临遇坐在座位上,像是刚刚睡醒,起床气十足:“一个个的是乌鸦吗,呱呱什么呱呱!都闭上你们的嘴!”
班里的嘈杂声,像是忽然被封印了。
每个人都低下头,噤声,不敢惹江临遇。
唯有许柚,不知道为何,忽然弯唇笑了笑。
看着江临遇,眼底有一丝亮光。
江临遇避开她的眼睛,目光落在手下的数学书上,一脸正经。
好像真的只是被吵到了。
江然看向就江临遇,张了张嘴,想要争辩几句。
然而对上江临遇漆黑的眸子,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何况,数学老师抱着书,走在走廊上,已经准备进教室的门。
江然的不满和争辩,全都说不出口。
这一节数学课顺顺利利的过去,所有人都没敢找事。
而且,数学老师也不是个爱找茬的人,讲完课便收拾了自己的书和教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教学楼,往办公室去了。
许柚二话不说,从座位上站起来,拎着手中的数学书,大摇大摆跟着数学老师的脚步,走向教师办公区。
其他人都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嘀咕,觉得许柚不会真的是去找老师拷监控视频吧?老师们会给她吗?
应该不会吧?
还是说许柚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
他们的嘀咕,却不敢说出口。
生怕再被江临遇斥责一句“闭嘴。”
真惹恼了大少爷,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