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们围在一起，大多正闭上眼在为逝者默哀。

他们中有超过一半都是基督徒，剩下的人有些是其他宗教的信徒或是无信仰者，不过此刻这些有着不同信仰的人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哀伤。

对于逝者的怀念与哀思，是整个人类族群不约而同的习惯，无论种族与国家。

苏西闭上眼为自己的女儿和大儿子祈福之后睁开了眼，有些担忧地望向了远方。

她并不担心自己善良的子女们在逝去时候是否会前往天堂，但凡上帝还有点良知都会给予他们最好的对待。

此刻她担心的是自己的丈夫达里恩，他带着那位戴着奇怪面具的进化者离去很久了，如果只是将他们女儿的遗体带出来，不会花这么久的时间才对。

这些天来发生的意外太多了，她也本能地不愿相信那些进化者，苏西担心达里恩跟着那位进化者走会不会出事？

“别担心，妈妈。”金发少年安慰着她，“再等一下，如果爸爸还没回来我和乔尼叔叔就过去找他。”

苏西看着自己的儿子，勉强笑了一下，他和菲一样都遗传了自己的金发与蓝眼睛，而大儿子则遗传了达里恩的棕色头发。

“我没事，拉姆齐，我相信你爸爸。”苏西握了握他的手。

“这个操蛋的世界。”他们身边，一位独臂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日子越来越难了。”

“安妮还在哭吗？乔尼？”苏西看着这位他与丈夫共同的好友。

“我给她喂了半颗安眠药，睡觉能让她好受些。”乔尼阴沉着脸，“但她需要的不是安眠药，是感冒药！我们也不需要进化者，我们需要医生！再没有支援，恐怕我们都撑不了太久了。”

苏西叹了口气，春天气温变化大，孩子很容易感染风寒，乔尼的女儿就不幸中招了，这几天一直在发烧。

为了方便照顾她，乔尼外出也都是带着她一起的，没想到因此逃过了一劫。

“不知道那个进化者能不能帮我们。”金发少年拉姆齐嘟囔着。

“他？”乔尼冷笑，“他不把我们都杀了就算不错了，要我说，达里恩相信他也很愚蠢……”

乔尼显然对包括久天在内的进化者们都很有成见，语气里满是讽刺。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苏西忽然睁大了眼睛。

在天边，忽然出现了几个如飞鸟般的身影。

“那是……达里恩？”苏西有些惊喜，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回来了。

“等等，为什么是三个人？”拉姆齐疑惑地盯着远方，他的视力最近有些不好，苏西一直训斥他是玩手机玩的，这位少年此刻只能眯着眼睛看到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明明是达里恩和那个进化者两个人过去的，怎么有第三人跟着一起回来？

难道说？

苏西的眼睛越睁越大，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躯。

月光包裹住三个人向着幸存者的聚集地飞去，达里恩怀抱着婴儿兴奋地向着远处的家人招手。

这是他第一次飞起来，这感觉让他很兴奋。

相比起来，旁边精致的宛如洋娃娃的女孩却显得很淡然，脸上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平静。

“小心脚下，要降落了。”久天提醒。

达里恩连忙调整身体姿势，免得落地的时候出糗。

精神力为他们卸去冲击力，顺便将他们缓缓从半空中放下，即便如此达里恩还是打了个趔趄。

久天和女孩倒是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地面，毕竟他俩对于飞行这种事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菲！”

甚至顾不上给达里恩打招呼，苏西就如同一阵风一般跑到了他们这边，一把抱住了女孩，随后失声痛哭。

“菲，我的孩子，妈妈还以为你在下面……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妈妈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的，妈妈。”女孩闭上眼，踮起脚反手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嗅着她和自己一样的金色头发，仿佛经久未见。

拉姆齐也惊喜地怪叫连连，冲了过来和自己的母亲妹妹抱作一团，嘴里不断地感谢着上帝。

“我的天……这、这真是个奇迹。”乔尼也吃惊万分，走到了自己老友身边，“菲居然活下来了？我的朋友，真的是蒙主神恩呀！”

“是呀……这可真是奇迹。”达里恩看着自己的家人们，眼神里却有些复杂。

当自己女儿苏醒的一刻，那宛若鸢尾花绽放的笑颜跟她生前如出一辙，达里恩甚至会觉得那就是自己完整的菲。

然而下一刻，久天的声音就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怎么样？新的身体还习惯吗？”

“有些奇怪。”女孩歪了歪头，“不过还算适应。”

虽然这声音和语气跟菲一模一样，但达里恩瞬间就明白了，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位纯粹的女儿了。

似乎是看出了达里恩的想法，女孩眨了下眼睛，拉着达里恩的手轻轻地说：

“别担心哦爸爸，我依旧是你的女儿，我的灵魂里完整地保留了菲的记忆，她很爱你，特别爱，我将会继承她的思想活下去。”

女孩说的话久天也听在耳里，他知道这番话虽然不假，但大部分都是安慰的性质。

菲生前只有仅仅八岁，而阿雅则是已经几百岁了，仅仅八年的回忆面对几百年，即便阿雅选择的是两份意识互相融合，最后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谁也不必多说了。

但无疑达里恩听到这番话之后心里还是好受了点，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温柔，但哀伤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他重新压回了心底。

“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家人吗？”久天问。

达里恩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

“不必了，真相向来都是残酷的，就让我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就够了。”

所以当看到家人们抱在一起之后，达里恩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眼里悄悄又泛起了泪花。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批人因为高兴而痛哭，那是被菲保护下来的婴儿的家人。

那家人不住地向达里恩道谢，而达里恩也只是说：

“他是被菲保护下来的，要谢就谢我女儿吧。”

这件事在幸存者中很快传播开，小小的菲一下子成为了人们的英雄。但这个世界始终不是公平的，有幸运的事发生就有不幸的事降临。

其他丧生在废墟之下的孩子的家人们开始祈求一般询问着他们孩子的下落，但能得到的回复大多只有沉默。

他们是真的死了。

一些家长经受不住打击而眩晕，更多的是无助的哭泣与呆滞。

久天看着这一切，默默地想：假如自己没有走上进化者这条路，是否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呢？或者说，会是牺牲者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