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越过了停在原地的东方易,走到了那颗老树之下,来到了坟墓之前,融进去成为了画卷的一部分。
东方易随手扔掉了那束用羽毛做成的花,很熟练地跪了下去。
“见过父亲。”他说。
东方涯涅没回头,也没应答,只是凝视着那座由他亲手立下的碑。
一座没铭刻任何文字的墓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眼里,自己的儿子还没有一座坟重要。
没有自己父亲的应答,东方易也不敢就这么起身,于是他就一直这么跪着。
早晨山间的雾气浓重,很容易弄湿衣衫,尤其是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于是东方易精心挑选的衣裳很快就变得褶皱起来。
“很干净。”东方涯涅忽然说,“天天来?”
“是。”东方易回答。
“还有几天是她的忌日?”
“四十八天零九个时辰。”
“你倒是记得清楚。”东方涯涅挑眉,“起来吧。”
东方易直起身,但依旧没有站立,只是跪坐在地上。
“妈妈的生忌日,不敢忘。”
“是不敢,还是不想?”东方涯涅的表情变得有点玩味。
东方易没有回答,而东方涯涅这次并没有对自己儿子的沉默有什么表示,每次聊到与自己妻子有关的话题,他都会显得格外宽容。
“你的母亲是个好姑娘,善良、正直、温柔。”东方涯涅看着那无字碑,“可惜你没有遗传到她任何一个优点。”
“哦也不对,你长得挺像她的。”
东方易清秀的面庞在晨光的照耀中确实显得分外好看,再加上他那垂肩的长发,如果不提前告知性别再加上妆容的修饰,或许真的会有人将他认成女孩也说不定。
但东方易也知道,这种话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来绝对不是褒义,他自己也不想再因为外表这种问题而被羞辱了,当下便主动开口。
“不知父亲这次大驾光临有何见教呢?”
听到这话,东方涯涅沉默了一下,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大树底下盘膝坐了下去。
于是父子两人一个坐一个跪,倒是显得比刚才和谐一点。
“人类败了。”
四个字轻飘飘地从东方涯涅口中说了出来,落到东方易耳中也轻飘飘的。
人类败了?
败了就败了吧,反正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既然败了,那你怎么还没死?
虽然心里在想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东方易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枯松,也死了。”东方涯涅接着道。
听到这话之后,东方易终于有所表示了。
他跪伏下,向着西边磕了个头。
“呜呼哀哉,外舅公一路走好!”
说完,他又连磕了两个头,用力之猛让地面都颤抖了几下,加起来三个头,此为大礼。
“那么……”东方易磕完头之后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我们是不是该逃了?”
“逃的前提是要逃得掉。”东方涯涅说,“况且还没到最后一步。”
这还没到最后一步?东方易心里想着,非要敌人杀到家门口才肯服软?哦不对,敌人已经杀到家门口了。
虽然东方易不知道人类为了对敌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考虑到连枯松老人都已经死了,那想必目前地球文明早就损失惨重。
如果说这种情况下还不算山穷水尽,那东方易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绝路了。
不过最后的“钥匙”还是在东方涯涅手上,他东方易一个小小的潜种也决定不了什么。
或者说,自始至终东方易都没将自己当成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
“一切唯父亲是从。”东方易也只好如此说道。
听到这话,东方涯涅不知为何忽然笑了一下。
一直表现平淡的东方易也因为他这个笑愣住了,有多少年东方涯涅都没在自己面前笑过了?
不过这种笑也不是父亲对自己孩子的那种慈爱关怀的笑,反而更像是知晓一切的人见到撒谎者之后不屑的嘲笑。
东方易忽然感觉毛骨悚然。
而更让他感觉天崩地裂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东方涯涅长身而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随后缓步走到了自己儿子身边,随后俯下身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三个字。
“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