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雷是看着久天沉默着走出来的。

凭借着超人的听觉，他也能够听到在地下文心爆发出的哭号。

于是他也沉默了。

为了这场殊为不易的胜利，每个人都付出了太多。

挚爱、至亲、好友、师长……

战争是一件无情且无意义的事情，除了给人带来伤痛、吞没生命与灵魂以外，毫无价值。

天气好像越来越冷了。

卓雷从口中哈了一下，发现已经可以凝成白气。

“以后的世界会变得很复杂。”他忽然说。

久天止住了脚步。

“你准备好了么？”

“跟我没什么关系。”久天摇头。

“只要你还活着，那就跟你有关系。”卓雷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人类会处于战争过后的悲伤与重建之中，再加上地球安全理事会的压制，人们会暂时选择性忽略掉你做的事情。”

“但是当人类喘息过来之后，别有用心的人肯定会顺藤摸瓜找上你。”

“到那时，你要做好准备。”

久天站在原地想了想。

“嗯，我知道了。”

言尽于此。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类型，只要把意思传递到就好，于是他们错身而过。

没必要说太多。

久天重新回到了国会大厦之中，临走之前还是要道个别的。

“完事了？”三十三问。

“差不多。”久天说。

“文叔叔他……还好吧？”

“不好。”久天很诚实。

三十三叹气。

“芸芸她……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吧？”

“没有，爆炸来的很迅速，她的神经应该也来不及反应。”

久天没说出口的是，虽然文芸芸不会感受到痛苦，但他的视觉神经却能捕捉到文芸芸死亡时刻的点点滴滴。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先回家吧。”

“那我忙完了这里再去找你。”

“不着急。”久天冲着三十三挥了挥手，“走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当久天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天空中细密的小雨也戛然而止。

冬天的雨总是冰冷的，会冬眠的动物早已蛰伏在了自己的巢穴中，北半球的植物枯尽，无人的大地上寒风不断呼啸。

三十三最后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久天便腾空而起，像是候鸟一样向着天空飞去。

人类文明和北半球此刻的季节一样，都迎来了寒冬。

但轮回不休，寒冬也总是要过去的。

随着通讯和互联网的恢复，人类胜利的消息也终于传递到了每一处避难所中，短暂的寂静之后，几乎所有避难所内都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这是属于地球文明的胜利。

在卓雷和三十三的一再保证下，伊娃也最终选择将久天失控暴走的消息封锁。

在地球安全理事会的润色中，东京、横滨、大阪三处避难所的毁灭被归咎到了星掠者的头上，与其他被摧毁的避难所一样，它们也一同被纳入了哀悼的名单之中。

接着，伊娃又继续下令将这部分资料彻底销毁，所有涉及到的工作人员也将会被执行记忆清除，此后除了她和久天本人以外，就只有卓雷与三十三知道那天真正发生了什么。

不过几加思索之后，伊娃最后还是从资料里留下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来自于最先进卫星拍摄的高清图片。

画面里，一个身着黑色破碎披风的男人沐浴在从天而降的淋漓鲜血中，披风之下是累累枯骨，他陶醉于腥风血雨，脸上的表情疯狂又狰狞。

巨大的披风掩盖了半边天空，所行之处黑色精神力纵横四野，将其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焦土。

人们在他脚下哀嚎与恳求，顶礼膜拜与破口大骂者数量几无差别。

在身后，已经血肉崩离的骷髅用自己的肢体衷心地为他垒砌着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