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来对褚幺道:“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师叔——”
一眼瞧见徒弟腰上的玉,顿将眉头挑起:“小幺啊,你不太懂事,怎么拿你师叔这么贵重的东西?”
自然而然地平伸右手:“来,师父先帮你保管,等你长大再还给你。”
褚幺乖乖地解下腰间玉,双手捧出,细长眼睛却巴巴地看着左光殊。
左光殊抬手就把姜望的手掌打下去:“这算什么贵重?你就别逗他啦。孩子还小,不禁吓。”
姜望瞧了左光殊一眼:“前几年你也和他现在差不多大。”
真是时光如流水。
这小子前几年还是那种软糯软糯的少年声呢,现在的声音贵气十足,很有大楚小公爷的气势。风采仪容,则更不必说。
“好了!”左光殊有美人在侧,可不陪着老大哥追忆年华,利落地起身:“消息已带到,我们就先走了!”
姜望跟着站起来,走流程式地客套:“这都到吃饭的时间了,不喝一盅再走么?”
左光殊道:“饭就不吃了,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逛到呢!”
姜真人拿眼一瞪:“怎么?嫌我这里菜不好吃?我这里可是汇集六国名厨——当然,比不得黄粱台,更碰不着虞国公。不吃也行!”
他吹嘘到一半,想起来左光殊是在这里烧过水的,也便作罢。
金风玉露是人间景,一对壁人自登车。
只见得云潮一卷即远。
姜真人遥望云踪,感慨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天马拉车,巡游山河。真好!”
褚幺在旁边两眼放光,强烈认可:“有钱人真好!”
……
……
道历三九二六年九月八日,大齐冠军侯重玄遵,公开宣布——为求个人道途,脱离齐国,退爵辞军,从此是自由身。
同日,斗昭宣布脱离楚国,黄舍利宣布脱离荆国,苍瞑宣布脱离牧国,秦至臻宣布脱离秦国。
镜世台也代李一宣布,太虞真人正式脱离大罗山、脱离景国。
一夜之间,世上多了好些个无门无派无归属的逍遥真人。
道历三九二六年九月九日,重阳。
姜真人青衫仗剑,独自来了太虚山门。
万里云雾,渺于脚下。
无尽流沙,一剑掠过。
边荒虽然气氛紧张,但如今的姜真人只要不特意去寻天魔,也基本不会有什么麻烦。
耳闻太虚许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太虚山门。
遗憾的是,这里基本上已经不存在太虚派的烙印。
就连这山门附近的诸多法阵,也都五花八门,全无风格,仿佛列国展览。
短短三年时间,曾经流行一时的玄学,已经没有多少人讨论。太虚幻境倒是越发丰富、越发传播得广了,人们却也很少再提及虚渊之。
当然都知晓太虚幻境里有一个伟大的存在,名为【太虚道主】。
祂绝对公平,绝对公正,高高在上,注视太虚幻境里的一切。
人们当然也认识一些虚灵,甚至于每一个虚灵都有自己的名字和情感,有自己的故事和过去。但没人会再讨论虚泽明和虚泽甫的区别,没人会在意虚静玄还是不是迂腐。
他们是太虚行者的服务者,是与幻境同存的探索者,是历史的参与者……也是时代的看客。
取代太虚山门入口的,是南天师应江鸿所立的洞真之门。高悬于天,俯瞰流沙,具有典型的道门建筑风格——
是石质的牌楼,高大而有质感。自然分两仪,石纹尽玄纹。
山门外无人驻守,这扇门就足够隔绝无关的一切。
姜望没有过多感慨,抬步迈入门中。
门后亦高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座巨大的浮陆般的八卦台。八卦台外的一切,都隐于云雾中。
越是飞近此台,越能感知其辽阔。
环八卦台而立、恍如高墙的巨大虚影,是诸方衍道强者的法相投射——仅仅是太虚阁入阁事宜,却也用不着都来真身。
列席名单与上次太虚会盟相似而有细微不同。
他们分别是——
齐国姜梦熊、景国应江鸿、秦国范斯年、楚国屈晋夔、荆国宫希晏、牧国涂扈。
悬空寺止恶禅师、须弥山照悟禅师、青崖书院院长白歌笑、剑阁司玉安、三刑宫吴病已、钜城鲁懋观。
巨大的八卦台,自然地分为许多区域。天地风火、山水雷泽,应有尽有。
八方定卦,内里山水。
在庞然法相的围衬下,像是微缩的盆中景。
事实上人在其中,也只如蝼蚁。
人们散落在其中,或在山林,或在河流。
他们当中,不仅仅有太虚阁员的竞争者,还有诸方势力的观礼者,以及诸方几年前便留驻太虚山门的人手。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修士,以后将直接成为太虚阁的直属部下,受太虚阁员差遣。
姜望发现自己好像是最晚来的一个——他从星月原一路行来,的确也没看到别的人。
吾笑那斗昭猴急,重玄遵迫切,一个个的也太急切了些,少了几分真人该有的稳重!
值得庆幸的是,环八卦台的诸强者法相都还闭着眼睛,显然是并没有到时间的。
姜真人不由得放慢脚步,敛声敛息地往下飞,想要自然而然地汇进人群里,散于卦台中。
“姜望!这边!”去年得真的黄舍利,站在一处险峰之顶,披身黄袍很是显眼,用力招手:“我旁边很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
更有衍道法相直接睁眼!
姜望面无表情,目不斜视,镇定地走到了黄舍利旁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