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卓说道:“那潭被蟒蛇拉过屎的水?”
叶一诺笑着说道:“我骗你的,就是蟒蛇蜕皮的地方而已,水质是流通的,这会儿可能因为地下水的流动,已经变干净了。”
兰卓想了想,说道:“你要干什么?把这些孩子藏起来,然后叫人来炸掉这座矿山?还是想说,这潭子地下水通向湄公河,只要我们在里面沉个几分钟,过几天后就会在湄公河上面漂着走?”
叶一诺揉捏着手掌,说道:“你的想法很天真,但你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天真。兰卓,你是哪里人,你怎么能把越南话说的那么清楚?”
兰卓说道:“我啊,我有个亲戚在越南做生意的,那个亲戚很早之前就被家里的长辈给逐出去了,我那时候从家里偷了点东西……大概是……翡翠之类的玩意,他跑去越南待了十几年,慢慢就风生水起了,我在家里闲得无聊,就跟他混了几年。”
叶一诺:“你没说重点。”
兰卓说:“是的,你明白。”
叶一诺疑惑道:“很重要?”
兰卓耸了耸肩膀,说道:“当然。”
叶一诺点了点头,说道:“你把他们带下去,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我会来找你们。如果失败了,我就让昊子带你们去山的另一边,躲着,等救援。”
兰卓扣着自己的脚趾头,说道:“你这家伙很像我长辈,老是神神叨叨跟我说些什么故事,还要教我怎么做人,遇到危险该相信别人还是不该相信别人。”
叶一诺说:“那你学会了没有?”
兰卓扯了扯嘴角:“你听你爹妈的话啊?”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说:“我是在孤儿院里出生的,收养我的夫妻在我能谋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兰卓晃了晃肩膀:“抱歉。”
叶一诺皱着眉:“不,不用道歉,因为我感觉不到悲伤。为什么感觉不到悲伤呢?因为我大脑里的记忆,从五年前开始,就好像被弱化了一样,我只记得一些星星点点,但具体的细节仿佛已经因为时间而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好像……我从长大到懂事之间的这段记忆,被封锁了。”
兰卓凑到他旁白坐下,好奇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不是特别纠结?”
叶一诺说道:“五年前我遇到了一些改变整个人生的麻烦,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眼前。我从未想过过去的日子里是否有什么值得留下的宝贵记忆,久而久之,这些已经逝去的光景,消失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兰卓挠了挠脑袋:“没人会忘记自己老爸老妈吧?即便你是被收养的,应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过程留下记忆吧?”
叶一诺说道:“比如现在,我去回想他们,我能记起他们的名字,记起他们的住处,记起我们曾经住着的那个屋子,但我想不起来他们的面貌,想不起来屋子的地址,甚至连那家孤儿院的名字,我也记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大概,它贯穿了我过去的记忆,在遇到这一系列的事之前,我本能的不会去在意他们。”
兰卓啧了几声,说道:“我咋感觉你越说越玄学了呢?”
叶一诺轻笑了笑,说道:“其实医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如果一个孩子在儿童时期遭到了很长时间的虐待或者伤害,那么他的大脑为了保护宿主,会强行使这段记忆淡化。人嘛,毕竟是要向前看的。”
兰卓歪着头盯着他:“可你这家伙不像被虐待过啊?”
叶一诺垂眸摇头:“我知道我的童年过得很美好,因为我不缺父爱母爱,有人给我这些。但是……”
他停顿了下来。
兰卓问:“但是什么?”
叶一诺语气有些惊恐:“但是,如果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假的呢?”
兰卓抖了抖身子:“哥们,别给我讲鬼故事啊,我怕。”
叶一诺说:“你看过一部叫《楚门的世界》的电影没?里面的男主角生活在一个人为创造的世界里,他所经历的任何事,都是其他人虚构出来的,而他本身也浑然不知。”
兰卓抿嘴道:“这不是好事吗?”
叶一诺看着他:“好事?被剥夺自由生活的人权,是好事?”
兰卓点头:“哥们,你想想,怎么活不是活?就算你现在经历的事只是电影,是,难道你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叶一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