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烤的天气越来越差了。乌云前所未有的低沉,像凭空多了一块浮在半空中的石头,草场上的绿茵被阴影所蒙蔽了。
叶一诺对他的威胁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膀,说道:“你知道的,吊眼龙的死虽然跟我有一部分关系,但我充其量也只是让这件事变得迅速了一些。没人能从我的国家通过贩-毒的方式赚的盆满钵满,然后安然离开,你也不行。”
皮康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放在桌上,并抽出一支点燃,火星冒出淡淡白烟。他用双手夹起,放进嘴里,说道:“我这条腿,是被他给打断的。你觉得,我恨不恨他?”
叶一诺似乎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一下才道:“我记得他当时跟我说的是,你染了毒瘾,要跟他去中国混,他不愿意,就把你腿打断,再关了五年,整整五年,你的毒瘾才戒掉。在我们那边,亲人是不会害亲人的。”
皮康眼角皱起,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说道:“就是说,你觉得我不恨他?”
叶一诺笑了,说:“你恨不恨他,跟我有关系么?”
皮康吸了一口烟,说道:“在他被击毙的前两天,他回了一趟越南,来找我,我躲着他,没见他。他就让我老婆孩子跟我说,再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回来跟我们一家子团聚,他说他攒了一笔钱,够我们全家人盖一个新房子了,连以后的日子都不用愁了。我那时候听到这段话,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该回家了。”他自嘲一笑,“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在贩-毒,我怕他再把我的另一条腿给打断,我从小就怕他。”
不等叶一诺回应,他扯着嘴角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养活家里人,就冒险偷渡去中国,结果人都还没站稳,就给警察打掉了一只眼睛,还被抓进去坐了牢。等他被遣返回来的时候,我就当着他的面笑他。但是他没有跟往常一样打我,我发现他变了个人,变得成熟,变得冷静。他第二次离开家里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一句话:‘等我寄钱回来’。我等了很久,他寄了第一笔钱,还给了我一封信,叫我给爸妈什么的买几件新衣服,我没听,我拿这笔钱去吸毒了。”
叶一诺轻声说:“你觉得是他害了你?”
“当然了。他要是不寄钱过来,我怎么会去吸毒?当然是他害了我。”皮康狞着脸,说道,“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觉得只要一个人去扛起这个担子,就万事大吉了?所以我恨他,恨他离开了这个本来就应该由他作为主心骨的家,他毁了我们的家,而你毁了他。”
叶一诺说:“这么说,你要感谢我?”
皮康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说道:“那时候,我为了骗他,故意说自己毒瘾已经戒了,他信了,但是肯定想不到我会跑去泰-国跟着黑老大贩-毒,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洗黑钱的警察,他帮了我很多忙,甚至帮我打听到了他的消息,所以我就顺理成章当了他的小弟。”
叶一诺说:“所以,他就把你送到这个地方,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皮康站起身子,呆呆地看着那尊夜叉佛像,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他不停打我,问我为什么不找个人下来陪他,他很孤单,很无助,他适应不了这种无助。”他怪笑了一声,“我是一个信佛的人。这里的很多人都这样。这个夜叉佛像,是我托人从中国买来的,它在泰-国的佛像里面没有记载,是你们那边的佛。”
他双手合十,高举而起,一脸虔诚地对着这个佛像鞠了一躬。
他说:“所以,今天,你得跟着这个佛像,一起去死。”
叶一诺没来由对这段话感到一阵冷颤,并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皮康所说的话,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像极了他曾经见到过的一个住在精神病院里的老头,那个家伙成天喜欢抱着一尊佛像四处乱走,行过他人身边时,还会说一些令人脊背发凉的话。
就好像皮康这样。
他又说:“但我并不想你死的那么轻松,因为你破坏了我的计划。你得告诉我,那些孩子在哪?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花了我很多钱,很多很多。如果没有他们,我会睡的很不开心。”
叶一诺笑着说道:“他们被我放跑了,躲进深山里去了,我这么说,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