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炎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说实话, 在不知道眼下妖魔道根底和沈独来意的情况下, 他们也的确不想冒险与沈独动手。更不用说, 对方也不是单枪匹马来的, 那裴无寂、姚青、崔红三人又不是跟着他当摆设的。
这简直是妖魔道最恐怖的四个人都来了剑庐!
真要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且今天这日子的确特殊,黎炎六十大寿,舞刀弄枪已是不敬, 若还要在人家寿宴上见血, 这就是过分了。
所以众人思虑了一番,虽有万般的迟疑, 到底还是慢慢收起了各自的刀剑,只是落在沈独等人身上那警惕而戒备的目光却没有半点消减下去。
场中气氛,一时沉凝。
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这一刻好像全变了味儿。
一侧角落里,那天水盟少盟主池饮的目光, 全落在沈独的身上, 隐隐然透出一抹狂气来,但又藏得极深。
又看了裴无寂腰间那刀一眼, 他无声地一笑。
但紧接着就在所有人注意到他之前收回了目光,也未让被注视的沈独察觉。
主人都没表示反对, 下人当然连忙上来接引客人。只是沈独等人的身份毕竟还是太特殊了, 且事前也没半点知会, 所以一开始就没准备好位置, 只能往上首人少的地方引。
这一下,便巧了。
沈独他们这一行人的位置,竟恰好在天水盟少盟主旁边,两张桌案都挨着,沈独坐下来,就在池饮左手边。
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纵观全场,哪里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合适的位置来给沈独坐?唯有蜀中来的天水盟少盟主池饮,与江湖上其余人等交情不厚,也没几个熟人,坐的位置周围也没人,且天水盟势力极强,对上妖魔道也未必就犯怵了。
这两人坐一处,出不了事。
只是……
昨天夜里,沈独在客栈楼上可是亲眼看见天水盟那几人带着血腥气从下面过。
今日又见着,心底倒有几分好奇:要知道,顾昭可不算是什么凡夫俗子,天底下少有人能入得他眼,还被他视为劲敌。他虽从为在他面前说过这池饮堪为劲敌,可也从没小瞧了此人去,一直恨不能致此人与死地。
这样的一个人,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沈独这样想着,走过去时便随意而自然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张脸上是外露的锋芒。
眉眼间带着几分轻狂的感觉,可看那坐姿又觉得一身的沉稳,显出一种难言的矛盾,说不出这人到底是深沉还是狂傲。
其左耳上打了三枚小小的银环,倒添几分邪气。
昨夜那一身血腥气已洗了个干净,瞧不出半点森然肃杀之感,只像是寻常正道名门少年的掌家人一般,光鲜里有几分自然的正气凛然。
只不过,对方的目光……
沈独莫名从对方回视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隐藏得极深的敌意,但很快又化作了一种难言的玩味。
池饮穿着一身颇为华贵的玄黑色长袍,黑白双钺则随意地压在桌面上,目光从沈独的身上移到了裴无寂的身上,又在两人之间游移了甚久,透着几分惹人生厌的刺探与暧昧。
裴无寂岂能察觉不到?
他手一动,已经直接按上了腰间的无伤刀,但下一刻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竟将他的动作压住。
是沈独。
他这般举动,别说是裴无寂,就是一旁素知他是什么秉性的崔红与姚青都吃了一惊。
唯独对面的池饮好像半点不惊讶,挑了挑眉。
“是天水盟的池少盟主吧?久仰了。”
沈独今天是真没有在黎炎寿宴上闹事的想法,更不打算动刀动枪,所以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和善。
说这话的时候,甚至笑了一笑。
在旁侧端坐的池饮,见了他这笑,仿佛是被晃了一下眼,但在沈独看不到的另一侧,却是五指骤然紧握,手背上青筋突出。
只是面上他半点端倪没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