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白羊……”孙璧轻轻念叨着这个说法,脸色看着已颇为凝重,而同在一处的萧承志、徐沧几人脸上的笑容也早已不见,只剩下了难掩的惊悸和愤怒。
就在知晓此案内情的两日后,也就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李凌把自己在京城关系最密切,也最信任的几人给叫到了一起,说是喝酒叙旧,却在席间,把自己所掌握的关于刑部找人替死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时隔三年,这三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孙璧才刚为母亲守孝完毕,无论是在朝中还是京中都是声名不显,没有封王,也没有自己的府邸,依旧如以往般低调地住在诸王府中,做着个成年的透明皇子。
但是,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与三年前相比大有不同,完全的神气内敛,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与李凌他们相聚时,眼中才有发自内心的欢喜透出。而即便是在听说了这么个事情后,他的表情依然变化不大,足见这三年对他心性的锤炼已到脱胎换骨的境地。
萧承志则与他正好相反,依然是那个心直口快,讲义气的男子汉。因为这几年一直在禁军中厮混,他整个人比在西南时还要粗豪些,要不是早知其根底,陌生人还真不会想到这厮还是个侯府世子。
而在听了李凌的讲述后,他更是勃然动怒“简直是无法无天,我要早知道有这等事情,一定带兄弟们冲了刑部!”
不过他还不是反应最激烈的,徐沧,这个依旧看着文质彬彬,依旧在翰林院里做着个默默无闻的编修的青年官员,这时却是真个怒了。在怔愣了片刻后,他便砰的一拍桌案,厉声道“草菅人命,倒乱律法,就是那等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也不过如此了,他们全都该死!”
呼呼地喘了几口后,他又大声喝道“我要上奏,我要联络翰林院的所有同僚,一起向陛下参奏那些乱臣贼子!”
李凌见状,赶紧举杯劝慰二人“卓吾,承志,还请稍安勿躁,此事牵涉极大,我们总得有个妥当的策略后,才好出手不是?”
孙璧这时也跟着劝说两人“是啊,兹事体大,你们要是现在出去大吵大闹,人家就能反手把罪证全给抹掉了,到那时,我们成了诬告,结果可就不妙了。你们可别忘了,刑部尚书是永王,他深得我父皇宠爱,颠倒黑白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更别提他在朝中还有诸多党羽,只要未能一下定死了他的罪名,一旦在朝中生出纷争,我们就必败无疑!”
“没错,我也正是顾虑于此,才不敢贸然而动。我们败了不要紧,可那些因此丧命的无辜之人呢?那些即将被杀的,被他们视作羊羔的百姓呢?”李凌也赶紧再添一句。
两人配合着一劝,剩下两人终于也是冷静了下来,但脸上的怒色却依旧,甚至比之前好盛。那种有火发不出来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确如李凌所说,因为此案干系太大,使他不敢单独行动,所以才想着把他们三人给叫到一起,毕竟一人计短,四人计长嘛,总能想出个妥善之策来。
几人沉默下来,半晌,才见孙璧嘿的一笑“杀白羊,这说法还真形象贴切呢。自古以来,羊都是无助而软弱的象征,它无错,却总被人所欺,替罪羊就是由此而来了。而且现在看起来,在刑部那些人看来,这些替死的百姓就不是人,而只是他们用来捞钱的羊牯而已!”
李凌点头“是啊,就那张康所交代,光是他们县衙,把一个替死的犯人交上去,便能得到上万两银子的好处,而到他手里都能有二三百两银子呢。那落到刑部手里,一条命又能值多少钱?十万两,还是二十万两?所以在他们眼中,这些替死者就是真正的肥羊!”
这话又引得几人的一阵低声咒骂,随后,萧承志才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救人吗?我直接带人冲进刑部大牢,把无辜的人都给救出来?”
“你疯了,敢做这样的事情?”孙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以前在西南你也没这么莽撞啊,怎么到了京城反倒变得如此不动脑了?那可是刑部,你要敢直接带兵冲击,就是个谋逆大罪,不光你,就连姨父,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还有其他法子吗?”萧承志有些心虚地咕哝了一句,他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这说法确实太不合理了。
徐沧皱眉道“就如温衷所说,现在上表弹劾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还可能打草惊蛇。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再过没两日,他们就要被秋决斩首,到时死无对证,就真彻底没指望了……”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道“要不我们去敲登闻鼓,直接把此冤情报到陛下那儿?”
“这依然有些不妥,一是登闻鼓不好敲,那附近都是禁军把守,就算是我们,到了跟前,怕也早被拦下了。”李凌之前就想过这一招,然后很快就被他给否掉了。
登闻鼓初设时倒是有些想法的,就是为了让皇帝能听到民间的一些声音,所以刚开始时,只要是哪个百姓有什么大计要报与皇帝,都可以去往皇宫外边,敲响那面大大的巨鼓,然后得以面见天子,陈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