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也不忙着开口,目光反倒往侧前方瞟去,如今朝堂上,能比他这个左相站得更靠前的,就只有一人了——太子孙琮。
而此时,这位与永王本该势同水火的太子,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平静模样,没有任何参与其中的意思。不光是他,就连太子一党,比如礼部那几位要员,还有御史台的几位,这时都只作壁上观,没有下场,趁机踩永王两脚的意思。
“看来太子如今是真成长了许多啊,稳重了。”陆缜心中不禁赞叹了一声。
眼下这事确实很是微妙,看起来永王的情况确实不太妙,好像只要有人跳出来推上一把,就能把刑部存在的问题给扣到他的头上,而只要罪名坐实了,永王在皇位争夺一事上必然大受影响,说不定就此出局。
但是,这终究只是表面情况,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只在皇帝的一念间了。要是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针对永王呢?这时太子突然站出来攻讦永王,那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必然一落千丈,说不定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所以,这时对太子及其党羽来说,最聪明的反应就是不作任何反应,隔岸观火就是。不然,自己这边一开口,说不定还会给永王以翻身的机会呢。
不过有时候,事情并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就在太子还在打着只作壁上观主意时,皇帝却看向了他“太子,你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你自己不主动开口,那就点名问答吧。
太子明显有些惊愕,但很快就定了神“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多有蹊跷,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儿臣也深信六弟他不会干出违法乱纪之事……”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可就在皇帝略略皱眉的当口,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臣以为六弟有句话说得很对,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事态平息,把闹法场的几人都拿下了,不然朝廷威严受损,父皇都会受到牵连。”
太子这一开腔,下方又有不少官员跟进,意思也是一样那就是得把那几个闹法场的全部拿下定罪,然后继续行刑。
直到这些人把话说得差不多了,陆缜才起身弯腰施礼“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如此草率作结,必须先把前因后果都查明白了,才好定其是非。臣来前已听人仔细说过,这次是七皇子孙璘,扬州府知府李凌,定西侯世子萧承志等朝廷官员突然出面闹将起来,制止了行刑。同时,他们还已经点出问题关键,乃是刑部有错杀无辜之嫌,还赢得了周围许多围观百姓的认同。
“要是真强行拿人,胡乱定罪,只怕人心难服,朝廷的威严反而会被大大地削弱。要是真想扭转情势,唯一的法子,就是查明事情真相……”
“陆相,你可有想过这会让朝廷多被动,会耽误多少时间?秋决大事岂能随意更改?”永王虽然满心惶恐,但这时也顾不上其他了,当即反对道,“秋决一事,是我刑部上下官员忙了近两月时间才完全敲定的,不存在任何问题,岂能随意更改?”
“殿下,既然不存在任何问题,那查一下又何妨呢?”陆缜没有半点退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把个永王反问得一窒。
太子有些异样地扫了眼突然出头的陆缜,眉宇间却有一丝喜色,当即给身后的自己人打了个眼色,礼部侍郎立马上前“陛下,臣以为如此大事,既然发生,为了朝廷名望,确实不该粗暴解决,该查明一切。”
“可是,此事如此要紧,谁有资格,有能力查明?”永王一党立马就再有人跳出来制衡,只是这理由已经变得有些牵强了。
陆缜却是早已胸有成竹“事关两位皇子,一个刑部,数十官员,如此大案,如今朝中百官怕也无能为力的,所以臣以为,此事该当陛下亲自过问,并宣告京城百姓,才能靖浮言,正视听。”
一听这话,太子更感惊喜“老六他最近是哪里得罪陆老儿了,今日他居然如此积极,倒是比我想的更好啊。”
永王则是面色一白,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了。有心想要反对,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是沉默低头,静候答案。
而皇帝,脸上却是一阵变化,终于轻声道“兹事体大,关系王法朝廷,朕确实该亲自过问。传旨,暂缓行刑,把所有相关人等,都带进宫来,朕要一一讯问,看他们到底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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