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越今番北疆之失,与其言乃鬼戎凶悍善战,毋宁说是我边疆诸军大意所致。诸位且想,霸、定、云……诸城相隔何止百里,却被鬼戎以区区半个多月时间内相继攻破,这绝非正常的战斗可得,唯一的解释,便是鬼戎是分兵进击,且每一路的兵马都不会太多。
“由此,我们亦可得出另一个结论来,城池之失非战之罪。任谁都能想到,在敌寡我众,我又有城池可守的有利条件下,鬼戎是断不可能强攻破城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另有阴谋。比如早在各城设有内应,唯其如此,才有今日之结果。
“如此,我又可得一结论,哪怕事到如今,北疆已丢城十数,然敌弱我强之势却从未有变。说来不过是鬼戎偷袭得手,一时得胜,一旦待我北疆守军回过神来,等我朝廷真正纠集大军北上,破敌不过翻手间。
“莫说京师洛阳稳如泰山,便是如今还能守住的北疆各城,想来也不可能再有差错,因为我边军已有防备,即便鬼戎故技重施,也难再有成效。”
一番详细解说后,逍遥子又再度把话题一转,落到了更高层次的敌我态势之上。李凌虽然不懂兵事,但论眼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再加上有意引导,还特意在文中写了个通俗易懂的七大敌必败我必胜的先决条件来
“论国力,我大越正当盛世,国库充盈,兵马齐整,而鬼戎虽经百年积蓄,然草原漠北条件恶劣,尤缺铁器,纵然仓促成军,也难与我大越百万精锐相抗,此我之一胜,敌之一败;
“我大越承平百年,天下一心,朝廷令下,四方响应;再观鬼戎,却是诸部联合,小有胜绩或能配合无间,共同进退,可一旦真遇挫折,伤亡渐大,则鬼戎诸部必然离心,成一团散沙。此我之二胜,敌之二败;
“作战之道,天时地利皆为关键,于我大越将士而言,北疆之地皆我国土,山川河流尽皆在心;反观鬼戎,劳师远来,人地两疏,根本不适宜正面之战。此我之三胜,敌之三败;
“北疆各城虽被鬼戎所破,然其中军民泰半还在,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可趁势而动;倒是鬼戎骑兵深入我大越腹地,后援断绝,四周皆敌,如何能与我齐心一致之军民抗衡?此我之四胜,敌之四败;……”
在李凌的笔下,这场北疆之败不过是双方战斗的开始,所以他用各种方式,通过各种角度来论证此战最终的走向必然是鬼戎大败,而大越必然是胜利的一方。至于京城,自然是最安稳不过的,天下百姓压根不用担心有一天外敌会杀到面前来,大家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
“好,当真是好文章啊!”陆缜砰的一声拍案叫好,随即有些坐不住地从椅子上站起,兴奋地在书房里不住走动,口中再度赞道,“李温衷真大才也,只此一文,便可抵我朝廷百万兵了。有此一文,何愁京城不安,外敌不破啊!”
此时已是深夜,他本该歇下,但因为多了这份报纸,上头的内容又是他颇为在意的,所以陆相便在书房里多待了些时候。而这一看之下,却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得到了振奋,那点睡意更是烟消云散,恨不能现在就把这篇文章送到皇帝跟前,让京城里的每一个官民都知道。
这段时日,陆缜的压力着实不小。虽然边关之失与他这个左相的关系不是太大,但作为宰执,相关的责任还是很重,尤其是当京城里各种流言满天飞,让官府疲于应付,更折腾得这位七旬老人无可奈何,甚至都想过用上强硬手段,抓一些人来控制流言了。
然后今日,他就在家中看到了这篇刊登在纵横报上的文章。
虽然这篇文章论文笔几乎没有,而且全是最不受读书人待见到底大白话,但陆缜以一个官员的角度来看,却能清晰地抓住这文中最可贵的东西,真实。它就是用最真诚质朴的言辞来与读者,与每一个普通人讲述其中观点,来说服他们之前的那些担忧都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大越依然强盛,鬼戎的入侵只是小插曲,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付出惨重代价,然后一切恢复原样。
不是假大空的说教,而是实打实地举例说明,而且还用的百姓们能轻易理解的话语……在陆缜看来,能做到如此行文的,朝野之间或许也就这个李凌一人了吧。
所以他对李凌赞不绝口,心中更是一阵激荡。直到喝了两杯茶水后,方才平定心神,笑道“李温衷虽已不在朝中任职,但一片忠诚之心却未有丝毫改变啊。此事老夫当报与陛下,可不能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啊。”
“老爷说的是,小的也是这么看的。”陆源在旁边附和道,“李大人确是少有的能干实事的好官,别的不说,光是他当扬州知府的这几年,当地税赋比之前还增了两成,而百姓依旧富饶,就可知他是真正的能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