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衙门老油条个个深谙栽赃陷害的套路,七嘴八舌间,居然就把罗天教乱党的罪行和帽子给扣到了李凌这个原告的头上,都要对他喊打喊杀了。就是魏县令,面对如此多下属的纷纷进言,一时也有些着了慌,他毕竟年纪还轻,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外放任一地主官啊。
反倒是李凌本人,此刻依旧保持着冷静,冷眼看着他们把各项罪名强加到自己头上,趁着他们攻击稍停的工夫又踏前一步,高声道:“县尊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即便他们能藏起证人,可现场还在!大家完可以去架阁库一看,那里还留着昨夜的菜油痕迹呢!还有,这些证词也是草民从架阁库的诸多账册里翻出来的,原本在那儿,各位若有疑议,也可去那里一起翻看。若我所料不差,庄弘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诸多罪行,尤其是为了把十多年前的罪行给抹杀掉,才会让他兄弟庄强派人去烧架阁库!”
这番话立马就提醒了堂外百姓,是啊,现在大家最关注的不还是十八年前的那桩弊案吗?所以一时间,鼓噪声也就起来了:“还请大老爷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十八年前的事情一定要查个明白,那可是好几十万两银子呢!”……
他们这一叫,还真就把官吏人等的气势给重新压了下去,庄弘更是狠狠地剜了李凌一眼,这家伙比自己判断的更为难缠。要是一般百姓,在刚刚被群起而攻时就早已吓得手足无措,只能认输了。可李凌倒好,居然还能反抗,而且一下又借民意把势头给反了过来。
魏知县也是从善如流,当即点头:“不错,架阁库内的账册文书确实要好好查,事关我县百姓福祉,本官定要一查到底!庄弘!”
庄弘身子一震,再度叫屈:“县尊明鉴,此事定也是李凌胡乱编排,但这毕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真想要查怕也没这么容易。对,十多年前的事情,哪有如此轻易就被查到的道理,定是他自己随意捏造出来诬陷下官的!”
这一下立刻也给了其他人借口,顿时纷纷质疑李凌这些指控的真实性,反正就一个意思,他所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不得准的,一个普通百姓怎么可能在短短时日里就查得这么深呢——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李凌一晚上的收获,要不然就更可以咬定此事不可信了。
李凌很想告诉他们——你们这是不懂得什么叫专业,什么叫国际注会啊(战术后仰)——奈何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不好说,说了人家也未必肯信,最终也只能作罢。
双方各执一词,场面是彻底僵持住了,魏知县纵然有心,此刻也有些没了法子。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老者轻轻弯腰,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让他终于有了决定,啪的一拍惊堂木:“这一系列案情兹事体大,本官必须细细思索后才能定论。今日堂审就到此为止,择日再审!”
这是要退堂的意思了,庄弘等人见状心头便是一喜,觉着新县令这是知难而退了。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仗是这样,官场上的争斗也是一样。今日他是靠着突然到来和大堂公审才掌握了主动,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等到来日,大家都是有备而战,情况可就完不同了。
说到底这些官吏才是县衙真正的主人,只要他们横心一致对抗,纵然县令是正印主官,也得乖乖退让,最后只能由着他们摆布。要是不听话,之前那几个铩羽而去的前任就是他最好的榜样了!
这一刻,庄弘脸上甚至开始展露出略有些得意与猖狂的微笑了,目光更是往李凌身上一瞟,过了今日,他就要让这小子知道知道江城县到底谁才是爷!
可就在他脸上的笑容一生的同时,魏知县在上头又发了话:“但毕竟此案重大,所以涉及到的官员为了避嫌就必须暂时解除一切职务,就在家中等候下一次堂审吧!”
什么……霎时间,所有官吏都傻了眼了。这算什么?这是直接要把庄典史给罢官夺权吗?封县丞一急,忙道:“县尊,还请三思啊。为了这一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罢免一个劳苦功高的朝廷官员,是不是有些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这在我大越朝不是朝中常例吗?”魏知县肃然说道,“就是朝中高官,尚书宰执们,只要被人弹劾有不法之事还得在家中听参,以免被人议论呢,一个县衙八品小官暂且回家听候审讯又能有什么事了?”
一番话立刻堵得众人没了话说,就连李凌都要说一句佩服,这一手以退为进还真是妙啊。不过他也清楚,显然这一计不是魏知县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他身后那老者的献策,看来这位不是什么忠心老仆,而是魏知县带着上任的师爷了。这么看来,此事还大有转机呢。
随着惊堂木最后落下,公审到此暂告段落,李凌总算得以身而退,但事情却远未解决,终究还差着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