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受到李凌他们言行的影响与鼓励,这时的蔺晨的胆子也是越发的大了,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变得洪亮,直视前方的叶宽大声道:“部堂大人,不光是湖广税赋有疑问,江南的税赋也藏着猫腻……”
这话一出,让刚刚还有些沉寂的现场又响起了一片轻呼,而戴宵则跟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似的突然扭头喝道:“大胆蔺晨,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攀咬官员!你不过就是金焕手下一名书吏罢了,如果说湖广税赋有问题你还能看出什么端倪,这江南税赋与你有丝毫关联吗?居然也敢大放厥词,真当我户部衙门可任你胡说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又迅速在另一名下属主事的面上一扫,此人正是户部江南清吏司主事卞涌。他当即会意上前:“部堂大人,下官冤枉啊。我处理税赋大事素来小心,不敢有丝毫怠慢,又怎敢,怎敢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来……”
“这卞涌确实一向清廉低调,也未听说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
“难道那蔺晨真个在情急之下顾不上真假就随意诬陷官员,想把事情彻底闹得不可收拾吗?”
本来还对李凌他们的举告有些相信的众官吏这时反倒开始产生怀疑了,虽然口中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
“蔺晨,你怎么说?若无确凿证据,这便是诬陷,一旦反坐,你当知道是什么后果!”叶宽大感恼火,如果之前自己还有一定主动,现在江南的说法一起,反而有为戴宵他们开脱的可能了。
“小人不敢乱说,确实是在几日前偶尔听到有人提及江南税赋内藏玄机啊……”蔺晨一脸的惶惑,“他们说,说今年的江南税赋已定,却比往年高了三成,这完全是不合理的,怕是其中被人做了手脚!”
“哈哈,听说?就因为听人说了几句闲话,你就拿出来当作攻讦本官的证据了?部堂大人明鉴,什么时候这样的流言都能成为指证朝廷命官的证据了?”戴宵这时自觉抓住了破绽,当即连声叫屈。
与此同时,卞涌也跟着喊起了冤枉来:“部堂明鉴,下官也是按照朝廷法度规矩,还有江南这几年来的土地人口和商贸而厘定的税率,绝不可能存在什么弊情……”
“山阴临安两府,今年的税率突然要比去年高出四成,这明显就是不合常理的乱命!”蔺晨这时算是完全豁出去了,再度大声叫道,“我还知道,这是戴郎中为了敲打之前不肯拿出五千两银子的两地官员……”
话音一落,大家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戴宵和卞涌身上,因为一个月前,还真有江南几府的官员来户部商量税赋事宜,至于结果如何,就只有清吏司的几名官员自己知道了。
感受到压力的卞涌看了一眼一旁有些失魂落魄的金焕,这位同僚现在的处境已是极其悲剧,哪怕戴宵最后能脱罪,只怕湖广一事查到最后他也必然受到牵连,恐怕官位难保。
而相比于湖广,江南税赋只会更加重要,而且如今朝中还有三成以上的高官自身就是江南人氏啊,一旦这些人知道了此事,怕是一定会出手的。到时候,戴郎中或许能全身而退,自己这么个户部主事可就无法自保了。
他固然是戴宵的亲信,可再亲也没有自身的官职更亲啊,更何况……想到这儿,卞涌就是一声叫:“部堂,下官知错……”
“嗯?”几乎所有人都猛一个哆嗦,这是要主动认错了吗?叶宽更是精神一振:“怎么说?”
“不敢有瞒部堂,江南税赋一事下官固然尽心竭力,但因戴郎中所命,故而这山阴和临安两府的税赋却非下官所定……”卞涌的意思很明白,我把这一职权给交出去了,所以哪怕真出了什么状况,也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叶宽却有些气乐了:“怎会如此?”
“只……只因观政官戴万春想要熟悉我户部诸多事务,所以戴郎中就把这两府税赋一事交由他来处断了。”说这话时,卞涌不自觉就垂下头去,不敢与恶狠狠望来的戴宵正对。
叶宽的声音随之而起:“戴宵,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