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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幹大概是建安七子里最没名气的那个。但他内心柔软,可以依赖,所以像刘桢这样对谁都强悍的人却愿意对他展示心中的软弱,因为刘桢知道,徐幹可以给他慰藉。刘桢在采石场的那首《赠徐幹》,徐幹是这样回复的:
与子别无几,所经未一旬。
我思一何笃,其愁如三春。
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
陶陶朱夏德,草木昌且繁。
刘桢是不好安慰的。他获罪本来是咎由自取,但徐幹又不能明确告诉他,他的命运在曹操心情的好坏。于是徐幹只能说,我也很想念你,虽然我们离别还不到一旬,但是深厚的思念带来的惆怅就如同落花的暮春。我们之间的距离虽然近在咫尺却难以逾越。但是,夏天还是会来,还会有昌繁的草木再生长起来。
人遭难的时候最想得到的是安慰和勇气,理智的分析有时候不比深富感情的憧憬来得有效。徐幹给了刘桢一个憧憬,不管现在怎么样,未来的事情只要够有想象力就可以许诺。
徐幹和刘桢,刚柔相济。钟嵘后来评价这两封书信,很没有口德地说徐幹的诗和刘桢相比,是以草茎去扣洪钟。意思是它文采一般,大不如刘桢诗中如松如风的朗朗文气。然而,钟嵘大概忘了,草茎也有另一种境界:蒲草韧如丝。不雄奇,不壮烈,但坚韧。
这一年徐幹四十二岁了,和刘桢一样做着曹丕的部下:中郎将文学掾。在曹操那里当了七年的司空军谋祭酒掾属,兜兜转转不是秘书就是参谋。徐幹的时代,是建安七子的第二个时代:孔融因救了张俭已扬名天下的次年他才出生,汉末的那些高蹈他浸染得不多。徐幹开始工作,就是曹操的时代。他看到的基本上是曹操霸府里的那些事儿。快十年的官当下来,虽然官也不小,可徐幹心里的一个愿望越发明显。曹丕看明白了,在《与吴质书》里说他: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
他想归隐,深谷逶迤,采菊东篱,想忘情于山水,又不能不保有一份看着光鲜的工作,为自己的脸面,也为了家族。无法自欺欺人的时候,做官就味如嚼蜡、无奈透顶。后来,徐幹又被派到山西上艾这个地方去做县长。曹操大概想让他在基层锻炼锻炼再往上走走,没想到徐幹根本没有升官的愿望,这一次干脆托病不去了。人到中年的徐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到曹操杀边让、杀孔融、杀杨修、杀娄圭……都是当世俊杰,原先的一腔热血被这心惊肉跳的一盆盆冷水浇下来,早该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