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峻黑眸更沉。
片刻后,他喉结轻滚了下,再开口时声音更哑得厉害。
霍峻侧开了视线。
“如果我是你……我这个时候一定离这个房间远远的。”
声线沉得像是能拧出闷雷,更染上了不言而喻的躁戾气息。
秦可却并不退缩。
她仰起脸看向霍峻,“如果我坚持呢。”
“…………”
霍峻眸子深沉地盯了她两秒。
两秒后,那薄薄的唇角一扯――秦可甚至不能确定那个危险度和冷度是否能让这个表情称之为笑。
她只注意到,霍峻扶在门上的修长指背上,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微微绽起。
须臾后,蓦地一松。
少年转身回房,声音冷沉。
“……如果你想。”
门维持着半开,霍峻转身进了书房。
秦可只在那张开了黑暗大口一样的房门前停了半秒,就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房间里一如秦可所预料的那样昏暗。
厚重的遮光帘、防晒帘、质地上佳的天鹅绒帘都被紧紧地拉合上,就想生怕透进一丝光。
这让秦可突然想起了上个周末,她在这里给别墅管家顾琴的女儿玲玲做家教时,无意问得对方为什么要拉窗帘。
女孩儿像是背了一个答案给自己听――
【因为我不喜欢光。】
【我喜欢黑暗,黑暗会让我有安全感。】
当时她便奇怪。
那个乖巧认真地女孩儿,无论是从当时的眼神还是后来的反应看,都不像是这样藏着阴郁一面的性格。
而今天再看……
显然,那确实只是一个既定的“答案”。
秦可心情复杂地移开目光。
她望向在自己之前进到房间里的霍峻,却见对方已经在书房侧面的一面墙壁前、不知何时放下的一张躺椅上坐下了。
相较外面天气和房内温度,有些过于厚实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旁边亮着古铜色的落地灯。
灯光醺黄而柔软。
也是在那样近在咫尺的光线下,秦可才突然发现,少年冷白的额角上还有隐约的汗意。
――
一定要盖的毛毯和汗意。
略显苍白的脸色……
秦可皱眉,走上前去――
“你生病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要去试霍峻额头的温度,只是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被那人隔着薄薄的线衣握住了手腕。
秦可一顿,低垂下眼。
而半倚在躺椅里的人眼帘微阖着,声音带一点竭力压抑着什么的低哑。
“秦可,别在这个时候关心我。”
“……”
秦可没有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腕,只安静地问:
“为什么?”
霍峻没有回答。
过了好久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腕,“你提前回来,是因为发生什么事了?”
秦可也沉默了几秒。
既然霍峻不愿意提,那她只能另寻突破口――而自己原本就要说的事情,显然此时成了个极佳的、一定会让霍峻无法再隐瞒情绪的突破点。
这样想着,秦可从线衣外套的口袋里抽出了那张信封。
她把它递到了霍峻面前。
“我已经找到我的兼职工作了,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约定,现在我来告诉你――明天早上,我应该就会开始第一次工作。”
“……”
霍峻身形一僵。
须臾后,他默不作声地抬手,捏住了那封信封。
起初拆得有点困难。
到了几秒后,少年似乎终于压抑不住情绪,直接撕开了信封的开口。
里面的信纸被抖落开,上面的黑字被霍峻一目十行地读完。
只刚读过半,那纸张就被霍峻捏得发皱了。
等看完,霍峻蓦地从躺椅上坐直起身。这一瞬,少年的眉眼冷得近乎凶戾――
“你要去参加综艺节目!?”
“……”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秦可还是得承认――这个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过激。
秦可沉默两秒,点头。
“嗯,这是吴清越老师介绍给我的渠道,我认为是个很不错的机会。所以……”
“你想进娱乐圈?”
这句话的字音,几乎就是一个一个从唇缝间挤出来的了。
秦可无奈。
“至少现在,我还没有这个打算。这档节目只是我的一个额外选择和阅历,它可能会给我带来一些关系网上的益处,最重要的,它能一次性解决我短期内的所有财务困难。”
然而霍峻似乎并没有被她这番话安抚到。
“如果我不准你去呢?”
“……”
秦可这次沉默很久。
很久后她抬头,认真地看着霍峻。
“霍峻,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一个我,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我’里不会改变的一部分就是――我只想要一段平等、互相尊重的两性关系,如果不能被尊重、只能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被束缚、安排甚至是直接被决定――那我宁可没有。”
她一顿,即便在霍峻那双漆黑的眸子的注视下,仍然不避不退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你只想要一只玩具或者金丝雀,那你找错人了。”
“……!”
霍峻的瞳孔蓦地一缩。
半晌后,他声音沉哑微戾地笑起来――
“玩具?金丝雀?如果我真只是这样看你,那我换随便哪一个女人不行!?”
秦可脸色微变了下。
――
到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前世的那个自己绝不会喜欢上前世的那个霍重楼的原因。
因为差距。
在她眼里他即便毁容、即便暴戾偏执成性,他依然是她原本不能触及的人。
最重要的,在那段丝毫不平等的关系里,他可以随时随地轻而易举地丢弃她――而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只能最可怜地接受命运。
也是到这一刻,秦可才发现,原来前世今生,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始终还是藏着那一点被身份差距埋下的自卑的种子。
所以她拒绝不尊重、更无法接受不平等。
她潜意识地不想有成为被抛弃的可怜虫的可能性。
而此时,被刺激到了这深埋已久的自卑心,秦可终于维系不住安静平和的神色。
她轻轻捏紧了手指。
“‘随便……哪一个女人’?”秦可听见自己模糊含混地笑了声,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和空洞,“比如,之前离开的那个吗?”
“……!”
霍峻眸色一沉。
“你看见她了?”
“嗯,我看到她了。我们还打了招呼,”秦可话声停顿的间隙里,她轻吸了一口气,“于是我刚好还得知,她每天下午都会来到别墅里――而且,她‘刚巧’每天下午都会在我到别墅的半个小时前离开。”
攥紧了这个突破点,秦可上前一步。
“所以,霍峻,她就是你说的随便哪一个女人吗?”
“…………”
霍峻眸色深沉得几乎能拧出墨色来。
这样眼神阴沉,和身前的女孩儿对视了几秒之后,霍峻蓦地哑笑了声,音色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戾意:
“就算她是那又怎么样?秦可,你在乎么?”
“……”“你应该觉得自己倒了几世的霉才会被一个疯子喜欢上――所以恨不得让我和别的女人牵扯上然后直接踹开我就能逃之夭夭了吧?”
“…………”
“我告诉你――你、做、梦!”
霍峻狠声,同时伸手直接把面前的女孩儿拉了下来,翻身压倒在后面的躺椅上。
躺椅被压得“嘎吱”一声,和地板摩擦出一声轻响。
而霍峻凶狠地去吻咬女孩儿柔|嫩的唇瓣,同时戾声道:
“我绝对、绝对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和借口!就算是死,我也――”
“我在嫉妒。”
“……”
书房里戛然一静。
连与女孩儿交|融的呼吸都像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才僵硬地支起身,“你说……什么?”
躺在躺椅上的女孩儿乌瞳澄净,像是两颗宝石似的眸子。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还有最后一丝小小的不甘,但还是妥协。
“我是在嫉妒。”
她轻声。
而霍峻终于确定,自己方才不是幻听。
他瞳孔紧紧缩起。
秦可低软下声线,“所以霍峻,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什么人?”
“…………”
书房里安静许久。
霍峻慢慢松垮下上身,埋首进女孩儿柔软清香的发间。
他侧过脸,轻吻她的颈。
“心理医生。”
“……!”秦可蓦地滞住。
而霍峻声线低散:“我在幻觉里见过一幅图景。”
“‘幻觉’?你是为了消除它才……”
“不是。”
“?”
“我不想让它成真。”
“……”
“我会治病。所以……别离开我好不好,秦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