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必然会对胥吏心生猜忌。
一旦心生猜忌,胥吏们如何想,已经不重要。
哪怕这些胥吏一开始压根就没想造反,最后也不得不造反。
……
又过了三日。
韩桢招来聂东,吩咐道:“领四千步卒去攻城。”
“啊?”
聂东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是佯攻,换钝头箭,将这些这些揭帖射入城中。”韩桢指了指脚下的一口木箱。
当城内的矛盾激化到无法调和之时,一般都会寻找外部冲突,来转移矛盾。
反贼,就是个很好的靶子。
但韩桢岂会给杨敬德等人这个机会,于是选在关键节点,继续添火加柴。
“末将遵命!”
虽不解韩桢的意图,但军人秉性,还是让聂东没有多问。
很快,聂东骑上战马,领着四千步卒出了军营,直奔郡城而去。
城墙上的守军见到反贼来袭,一个个神色大骇。
然而,等到青州军来到近前,守城的宣化军却面露疑惑。
反贼竟只有四千人,没有民夫辎重,也无攻城器械。
稀奇!
“推进!”
聂东骑在战马之上,高声下令。
闻言,前排的盾手竖起大盾,连成一面盾墙,步伐整齐的朝着城墙推进。
待到距离城墙一百步的时候,城楼上的都虞侯大吼一声。
“放箭!”
唰!
一轮箭雨自城墙上激射而下。
不过却尽数被高大宽厚的盾牌挡下,未伤到一人。
待到一轮箭雨结束,躲藏在盾牌后方的弩手纷纷起身,举起手中神臂弩,对准城池内部,来了一轮抛射。
“他们这是在干甚?”
看着从头顶飞过的箭雨,一名宣化军满脸不解。
一旁的士兵茫然的摇了摇头,答道:“不晓得,许是脑子被冻傻了。”
哪有这样攻城的。
一连射了七八波箭雨,直到将揭帖部射完后,聂东大手一挥:“鸣金收兵!”
铛铛铛!
伴随着一阵刺耳且急促的金鼓声,四千青州军如潮水般褪去。
青州军来得快,去的更快,独留下城楼上面面相觑的宣化军。
然而,郡城内却一片沸腾。
“俺中箭了,俺中箭了!”
一名汉子背上插着一根箭矢,不断哭丧哀嚎。
妇人在一旁抹眼泪:“当家的,伱若是去了,俺可怎么活啊!”
哭着哭着,她忽地发现不对劲。
怎地没有血从衣裳里透出来呢?
念及此处,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珠,说道:“当家的,你先别动。”
“咋啦?”
汉子一脸不解。
妇人一手抓住箭杆,轻轻一拔,便将箭矢抽了出来。
再一看箭头,不由松了口气,欣喜道:“当家的莫怕,这是钝头箭哩!”
钝头箭?
汉子停止了哭嚎,接过箭矢仔细打量一番,发现箭头几乎快被磨平了,简直就是个铁坨坨。
之所以能穿透衣裳,也多亏了神臂弩强大的动力。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汉子撇了撇嘴,正要把手中箭矢扔掉,忽地发现箭杆上还绑着东西。
取下之后,发现是一张揭帖。
汉子不识字,只得求助婆娘:“欢娘,这上面写的甚?”
妇人父亲曾是裱画匠,虽未进过学,但耳濡目染之下也认得一些字。
接过揭帖,妇人面露喜色道:“当家的,这反贼说自个儿是贫农出身,知晓百姓疾苦,此番攻城,只杀贪官,不会伤及咱们。之所以迟迟未攻城,就是怕伤及无辜百姓。还说等破了城,会给俺么发钱发粮哩!”
听到发钱发粮,汉子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发多少?”
“这倒没说。”
妇人摇摇头。
汉子揉了揉背上箭矢射中的位置,撇嘴道:“都是些没影的事儿,反贼说话不能信。”
妇人却反驳道:“俺倒觉得可信,人家特意用的钝头箭,估摸着就是怕伤着咱们。”
“你懂个甚……”
汉子正要呵斥,却见隔壁邻居王二鬼鬼祟祟的走过来。
见状,汉子皱眉道:“你来干甚?”
主要是这王二名声不太好,总喜欢干些偷窥寡妇的事儿。
王二却不在意,只见他压低声音道:“街尾老李头家的事儿,你们可听说了?”
妇人来了兴致,赶忙问道:“老李头家咋啦?”
“老李头的小女儿被宣化军的丘八糟蹋了,就在家里,当着老李头的面!”王二语气中透着愤慨。
老李头那小女儿,生得颇为俊俏,他眼馋好久了,没成想却被贼配军糟蹋了。
可惜了。
“啊?!”
妇人面色一变,义愤填膺道:“可报官了?”
“嘿!”
王二冷笑一声:“报官有个屁用,那些个官老爷只管捞钱,哪在乎俺们的死活。可怜老李头咯,不但女儿被糟蹋,自己反被污蔑私藏反贼,被拿下了大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能这般,怎能这般!”
妇人气的直跺脚。
闻言,汉子疑惑道:“俺记得老李头不是和许都头沾亲带故么,为啥不寻许都头说情?”
王二嗤笑道:“许都头如今自身难保,昨儿个才被打了板子,哪里还能管旁人。”
又聊了几句后,分享了八卦的王二,心满意足的走了。
汉子叹了口气:“哎,如今这群丘八愈发张狂了,这日子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
“哼!叫俺说,还不如让反贼杀进城,把那些个贪官与贼配军杀个干净!”妇人气呼呼地说道。
汉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捂住自己婆娘的嘴,呵斥道:“小声些,给那群丘八听了去,俺们就完了。”
……
反贼韩桢,贫农出身,不愿伤及百姓,只诛贪官。
待打进了,还会给城中百姓发钱发粮。
这个信息随着一阵阵箭雨,渐渐在郡城之中传播开来。
若胥吏没有被约束,揭帖根本就传不开。
毕竟神臂弩虽动力强劲,但最远也只能射三百余步,因此只有靠近城墙这一段的百姓知晓。
反应及时,完能够做到封口。
可因为猜忌,杨敬德虽未对胥吏动手,但也大大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