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点儿知识储备显然无法应对危机四伏的地下暗河,原以为这里只是地表水渗透下来的水潭,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一处活水,慌乱间只顾得把头探出水面,奋力扑腾着手脚不让自己沉下去,天旋地转间感觉身子忽然随着水流下落,接着便好像落入更宽的水域,水势似乎也没那么湍急了。
说不怕是假的,面对行尸、面对红妈和面对幽深岩洞是两码事,宋酒自认意志坚强,但深陷无边黑暗的情况下仍旧无可避免的生出几分绝望之意。宋酒嘴里默默念叨着焦子谦几人的名字,试图以此来保持清醒,他听说有些人有幽闭恐惧症,在只有单调声响的黑暗空间中很容易出现幻觉,宋酒觉得自己还没到油尽灯枯那一步,神智必须清明,这种环境如果精神崩溃,离死就真的不远了。
宋酒呵了口气,分开双腿将腕间铁链绷直,举起槌子辨认了螺丝固定的位置,往胳膊上灌注了几分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咣!’
金铁交加的声响在黑暗中传出老远,嗡嗡回音不止,脚腕被震得一阵发麻。还好,枷锁都是陈旧玩意儿,一榔头下去颇有成效,锁扣出现了松动,使劲扽了扽,嘎嘣一声断成了两截。宋酒大喜,脱困的双脚踩住手腕间的链子,用极为扭曲的姿势继续发力,捣鼓了半天,总算把双手也解放了出来。脖子上的没法弄,只能先挂着,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攀下巨石,一点一点探着脚下水道爬上了河岸。
宋酒摸了摸地面,没有沙土,都是冰凉锐利的石头,这种地方只有苔藓,估计很难找到取火的植被。宋酒摸索到一片相对平整的地面,提了口气做了几套热身运动,隐隐感觉有风掠过,急忙定神探出了手,仔细分辨着风来的风向。过了片刻,感觉身体恢复了些热量,宋酒没有再等待下去,顺着风吹的轨迹小心摸爬移动,朝着可能存在的出口艰难前行。
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宋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中间几度想要放弃,歇了一阵子又挺了过来。宋酒估摸着自己应该找对了方向,耳边水流声越来越小,行进方式也慢慢变成了攀爬,地势在逐渐走高,碎石渐少,嶙峋的大石块多了起来,虽然危险,不过好走了许多。
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远处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宋酒停下脚步,靠在巨石边揉了揉脸,难道是幻觉?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定睛看了半晌,远处光亮仍在,跳耀不停,随着风势忽强忽弱。
宋酒心中生出几分希望,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光脚踩着尖锐的石头很疼,但同时也更好判断脚下是否安全,憋着劲儿攀上一段距离,借着缝隙处飘摇的光线,宋酒蹦到一处平台之上,脚下石块变得平整,头顶隐约能看到些疯长的蔓藤,蛛网一般依附在山体之上。
宋酒有点儿懵,溶洞和山体之间的关系他不是很了解,回头看了眼攀爬的高度,隐约觉得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高出红妈的根据地了,难道红妈的老窝是在地下?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光线飘忽的缝隙那边竟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女人在压抑着哭声,随着冷风一点点钻进了宋酒耳朵。
宋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脑子里不由浮现起许多山野鬼神之说,壮着胆子凑了过去,缝隙似乎是沙土流失自然形成的,很窄,满是青苔和一些不知何物的干硬玩意儿。探手一摸,并不是山岩。宋酒不由有些纳闷儿,攥紧铁链不让发出声响,踩着沙土爬了上去,透过巴掌宽的缝隙瞅了眼,不由一愣。
缝隙之后似乎是一处山洞,洞口凹陷,能看出有挖掘过的痕迹,像个油壶一样,口朝靠上的位置开着。洞里燃着篝火,一男一女坐在火堆旁,背对着这条窄窄的缝隙,火光拉扯着人影,看不清面目。火堆旁的女人在嘤嘤哭泣,俩人看上去挺狼狈,衣衫满是灰土,火堆边插着砍刀,还摆着俩硕大的背包。
男人身形很魁梧,那棍子拨动着火堆,从里边刨出一个泥壳子,声音低沉,道:“别哭了,吃点儿东西吧。”
女人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哽咽:“不想吃。”
宋酒吸着鼻子,心说不吃给我啊,哥们儿快饿傻了。
男人没有勉强,拿刀背磕了磕泥疙瘩,泥壳裂开,冒出腾腾热气,油乎乎的草叶包裹着什么玩意儿,香气四溢。
宋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试着扣了扣缝隙边缘的泥土,不算太硬,想出声喊俩人,又怕给人吓出个好歹,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偷窥,心思急转想着脱困的办法。
男人用刀割下一块儿肥腻的肉块,吹了吹递给女人,女人嘴上说着不吃,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了小刀。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哭。”男人安慰道。
“不哭了。”女人抹了抹眼泪,咬了口食物,化悲愤为食欲,喃喃道:“没找到尸体,可能还活着。”
男人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也希望豆豆还活着,可我们要面对现实,那么多行尸,她没有带武器,跑进山林里只怕凶多吉少。”
“我们也在山里,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女人偏头看住男人,侧脸带着泪痕,眉眼挺好看,走眼了,也是个年轻姑娘。
“可是行尸追进了山里。”男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阵,道:“这样吧,天亮咱们进山去找,好不好。”
女人点点头,把脸埋进了腿间,背影仍在颤抖。
宋酒擦了擦口水,一边感慨天无绝人之路,一边庆幸自己记性足够好,狂喜之下声音都变了调儿:“同志,帮把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