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是新土气息翻涌而上,充溢进荀音的鼻腔里。
紧接着,一声、两声、三声,像是从高处抛下面口袋的声响!
那是齐斯玉在凌空将尸身葬进他开的地缝,让横死之人得以入土为安。
温雪言焦躁不安的踱步声十分明显,“疯了,真是疯了!你才听话几天啊就又这么作”
齐斯玉道:“师兄少说两句,我能快些。”
这城里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人,齐斯玉若是这一番折腾,自然要废不少功夫。
他闻着荀音身上的血腥气之中,还夹杂些熟悉的兰草香,不免想起一些旧事。
他作为该忘却的一方,却铭刻进骨子里,洗刷不掉。
不该忘却的人,偏偏轻飘飘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荀音偏生就是他寻无可寻、避无可避的冤孽。
他曾以为见她的最后一面,是在仙山的霓虹天廊之上,云霞海雾之中。
蓬莱、瀛洲、方壶三大仙山,矗立在东海归墟之中,由三条霓虹天廊相连。
斯玉仙上执掌蓬莱,同时,也镇压着蓬莱山下万古魔域,使魔族子子孙孙不得踏足三山、四海与九州。
他与雪言、倾若两位仙上各司其政,是天尊座下得意弟子,来日皆可飞升成上神。
忽有一日,斯玉仙上抱一把银灰流苏的伏羲琴,缓缓踏上霓虹天廊。
自此,他每日待暮鼓一响,都将奏起一首古谱,余音足可萦绕仙山上下。
这绝不是斯玉上仙能做出来的事,人们都在猜测,他在等人。
海风扬起他云峰似的衣袂巾带,余晖映得面庞也似朝天冠上的冷玉,引得无数仙子回眸驻足。
可那一日,晚霞都作晦暗阴云,夕阳已留不住。
海面上敛去彤色,天光明灭,所有仙子都已回了宫阙。
他等的人,终于站在他面前。
彼时,荀音一身白布衣被暮色晕的深沉,面庞只被勾出个浅淡轮廓。
她捂着双耳道:“难道没人敢对斯玉仙上说实话吗你弹的,比拉木头还难听。”
齐斯玉浅淡弯了弯唇角,“可还是将你引来了,不是吗”
荀音拧着眉,道:“你想做什么即便你现在想寻我杀我,都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
齐斯玉摇摇头,“你何必与我打哑谜你知道,我想尽我所能庇佑你。”
荀音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去,目光好似海面浮冰。
“斯玉仙上,你不能成神,我很愧疚。但我拿了你的,终究还不起,你想给的,也并非我所需。从此后,你不必来抚琴招我。”
她复行一礼,语气决绝道:“仙上,往后荀音与你,山高水长天涯远。”
齐斯玉闻言,闭目片刻,手中竟不自觉攥紧了银灰色的琴穗子,心里是一片寒凉。
他那胸膛起起伏伏,充斥着满腔的言语,却像被冰碴堵住,一句也说不出来。
荀音不想等他说话,甚至连一个回眸都吝惜与他,便转了身,遁入凉薄漆黑的海天一色里。
法术已成,滨南州小城的万人坑里,埋葬着原主所有的乡人。
这场惨案,毫无头绪。
齐斯玉一路遭着温雪言的白眼,抱着荀音回了蓬莱。
眼前便是他与她分别的霓虹天廊,一样的夜色空茫茫,一样的咫尺隔重山。
他垂眸看了怀中荀音一眼,想从她眸子里,读出一丝熟悉或惊诧来。
然而,却看见她惺忪睡眼里,满眼都放了金光,嘴角扬起来摁下去,扬起来再摁下去。
荀音对系统道:“统统,这不只是仙山,还是金山啊!金山!”
她跳下齐斯玉的臂弯,憧憬的望着这上古传说中的仙境。
只见,偌大仙山,极目也望不见顶峰,宽广的山脊自阔海中起,绵亘蜿蜒不可丈量,寸寸都是金子。
【是的,蓬莱是金银为砖瓦,玉石作宫阙,另有霓虹天廊、琼浆飞瀑,无数仙君仙娥天骄汇集于此,更有……】
金饭碗系统还没说完,荀音便转头,眸光如灿星,一脸崇拜的对齐斯玉道:“斯玉仙上,将仙山落成这般,您真的太了不起了。”
齐斯玉的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面上倒不见波澜。
【齐斯玉好感度+200】
【温雪言好感度-0】
温雪言翻了个白眼道:“切,回头让你看看我方壶山。比他这铜臭山好不知多少倍。”
而齐斯玉这好感度一增,瞬间看着荀音手上的红丝线,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就把人给捆回来了她只是忘了他,他又何至于如此生气
正当此时,蓬莱山上,信步走来几位小仙君,个个玉质金相、鸾姿凤态。
荀音感动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她无意间瞄见,齐斯玉也在偷瞥她。二人心照不宣,都迅速错开了目光。
那几位小仙君走过来,对二位仙上见礼。
其中一个打头儿的长相俊朗又可靠,一看便知是大弟子。
他对温雪言道:“师尊,这便是滨南州兴海屠城的真凶吗”
温雪言瞧了一眼齐斯玉,见他也没表态,便道:“这……倒是未可知。”
然而,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然容易让人会错意。
那几位七嘴八舌,
“还真是她,我要将她活剐了才好,我子子孙孙都在那城里丧生了的。”
“我看就是他杀了我孙儿,不然怎么她完好无损的从城里出来的”
“对,我飞升不多时,老爹仍在那城里,平日不能照料也罢了,竟让老父为人所害!”
“对!我不会放过她,定要手刃真凶。”
齐斯玉平静的瞧着他们,似乎在看每一人,却也似乎没看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