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啸一见齐斯玉真来了,便捅了捅清之,让大师兄开腔。
清之将唇抿成了一线,缓步走上来,先行了一礼。
“斯玉师叔,请您以本善戒鞭,试试该女子!若她真有恶念,便极有可能是……”
他最后“真凶”二字,被齐斯玉迷离的审视,生生盯的咽了回去。
齐斯玉眨了一眨眼皮,突然偏头对泪人儿荀音道:“你过来!”
瞧这架势,齐斯玉真想当众抽她了。
方才在旁给荀音递帕子的女弟子,赶忙上了一步,对齐斯玉拱手道:“斯玉师叔,那本善戒鞭除了师叔您,想必没人能不被伤及啊,望您三思!”
清之道:“哼,师叔何等人物,自然心无恶念,当然也会秉公执法了,只要她没有坏心,还怕本善戒鞭吗”
女弟子斥他道:“那大师兄你敢不敢亲自试试”
清之脸瞬间红了,“你!我又没有嫌疑,为何要试我”
荀音看着昨日被本善戒鞭打的皮开肉绽的齐斯玉,还真是表情管理功夫了得,脸不红心不跳。
他自己都一肚子坏水,还有脸试她吗
“要我去请你吗”他又向荀音道。
荀音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做好了挨抽的准备。
校场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看荀音能否扛住本善戒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并未祭出本善。
他只将一只羊脂玉般的大手,缓缓抵在荀音胸前。
这掌心离她衣裳至多二寸有余,荀音甚至能感受到他掌间的寒气,还有那股淡淡的芙蓉冷香。
荀音臊红了脸,她本能的往后仰了一度,含住了下唇,不敢抬眼瞧着他。
而齐斯玉面上仍无波无澜,一双迷蒙的眼却像寒剑一般,几乎要刺穿她的伪装。
子啸震惊不已,高声道:“斯玉师叔要探她女丹内力!”
女子丹田,并非在脐内一寸二分,而是在胸前檀中穴内。
这样的做法,可知她是否有作浪屠城的本事!探知她的实力,可比本善戒鞭探她恶念,来得更为直接。
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可荀音却像经历了一天的漫长,她冷汗直冒,心里打鼓耳边都能听得见。
“系统,他会不会探到你,会不会探到大力丸和金坷垃啊!我的金坷垃有多少法力够排山倒海吗”
额,可系统没回话,显然已经进入装死模式,想必是怕被齐斯玉发现,所以关机隐藏了。
齐斯玉放下了手掌,以一种意味不明、如有实质的眼神凝视她,雾气朝朝的眼神耐人寻味。
他这是发现了她是不是完了
齐斯玉盯着她的泪眼出了神,又想起一桩遥远的往事。
荀音刚到滨南那座小城时,根本动也动弹不得。
她每日躺在竹床上,与活死人没什么区别,眼神空洞的,仿佛两盏在渔船上挂着的残破风灯,死志已坚。
她母亲喂她汤药吃食,她却紧抿着唇,滴米不进、滴水不沾。
她母亲只好带了家里最好的两颗果子、一碗饭,向邻里借了香烛,拄着拐,歪歪斜斜的,再次来到海边的蓬莱仙庙祈福。
庙里供奉的,自然是斯玉仙上。
她哭着求道:“仙上,求您保佑,我那女儿又回来了。”
“但是她好像患了什么奇怪的重病,不知为何,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您若是能帮我女儿,我哪怕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三十年,我也甘愿!她这样,都是我害得,我要是不与她父亲遇上,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其实,三山的仙人,原本是不需要供奉的,他们镇压邪魔妖鬼,根本管不到人间。齐斯玉很少听这可有可无的庙里的祈愿。
但他记得这位跛足的老妇人,也曾帮过她一回,如今她又来求了。
仙人不能管人间事,其中一个原因便在于此:管了一桩,便好似堵住一条破船的窟窿,当又一个窟窿出现时,你管是不管
于是,齐斯玉在夜半时分,去到那间破旧的屋中,见到了那如同半个活死人的少女。
蓬莱之主显圣于她眼前,原本辉光灿灿,可她却大睁着两个窟窿似的眼睛,像是没瞧见,头都不偏上一偏。
他缓缓走到近前,垂眸凝望她凹陷的面颊,问:“荀音,可还认得我”
荀音不语,双眼一眨不眨,像块朽了的木头,毫无生气。
他只好伸出手,探一探她的女丹、灵台、泥丸,想瞧瞧她的灵魄和元神是否出了问题。
这一触之下,齐斯玉心里一惊,手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他收回的手掌握成了拳头,眉心紧紧皱起来,眼里怒气溢于言表。
她的筋脉呢被谁活活抽去了她经历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
恐怕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便是天劫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一个病人最大的痛苦,并非来源于身体上的折磨,而是病痛带来的心理上的细碎煎熬,经年累月,每分每秒。
一个如此心高气傲、壮志凌云的人,自此便站不起来了,成了个可笑的瘫子,难怪她不吃不喝、心存死志。
“荀音,我再问你,可愿随我回蓬莱,虽修不出筋脉,却也能修行几年,行动自如。”
此话一出,荀音眼中光彩明灭,有了一丝神韵。
她听得见!
她气息奄奄,有气无力道:“仙上,若报此仇,需修行多少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