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方才她在上一重魇境里,自己用龙爪划开的地方,原本被齐斯玉和天尊疗愈得七七八八,现而今,又被锁链活活勒开了。
倾若拴着她的龙头,好似拴着一个什么野兽,一步步拖动着挪移。
荀音的身体剐蹭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很大,伴随诡异的钟声一块儿响。
却没有一个人回头来瞧她。
倾若一路将她拖到了齐斯玉面前。
齐斯玉仍然是看着那正午时分平稳的粼粼波光,好像只是站立就耗费他所有的力气。
他垂着头,不理会旁边聒噪的温雪言。
齐斯玉有一方闭塞的小世界,好似是他自己的须弥,即便是再大再小,旁人也是敲不开的。
只有荀音。
倾若忿忿道:“二师兄,我把这负心龙弄过来了,你若吃了她的血肉,怎么也能多延个一年半载的命。”
齐斯玉一言不发,好像对于荀音是死是活都不再关心。
说准了是要和离,那么一刀两断也是种善意,拖拖拉拉,刀割在人身上剌着,就好比是干刀万剐。
何必?
“好,二师兄,你不想出口恶气,也不愿意拿回你的东西,那可别管我如何对她了。”
“今日将她龙筋交出去,咱们还能全身而退。”
荀音听了这话,直觉倾若被魇得太厉害。
即便是倾若恨她,也绝没到恨她不死的程度。即便齐斯玉再怎么与她恩断义绝,也断然是不可能不管她的,她总有这个自信。
毕竟,齐斯玉是她见过最好的神仙。
不,他就是最好的神仙。
一颗心明明如月,皎皎似玉。莫说今日是荀音被献祭,即便是个街边稚子、市井无赖,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这么一个被她和原主都发了好人卡的齐斯玉,撂下了一声云淡风轻的问句:“要交给我母亲吗?”
荀音一瞬间凝滞,仿佛所有的血都泄了出去,没有走进脑子里。
她方才听见徐清之的话了,她以为是徐清之糊涂了。
曾经,在回光结界中,齐斯玉怎么从玉石里萌出芽来,又是怎么长成个剔透的五边形花苞,结出个玉雪可爱的小少年。
荀音都是亲眼所见的。
他怎么会是玉妃生的?他怎么能是西帝的儿子?
荀音凭空冒出一对前公婆,还是要对她抽筋扒皮,谩骂她“赶紧离开我儿子”的那种。
可她还没张嘴质疑,锁链拴住的她狭窄的喉咙,齐斯玉又是一声。
“那就交吧,她不过是利用我,夜半时用天惩对付我,又去幽会别人。”
“投名状算不上,一条天道龙筋而已,不过是对我母亲尽了孝道。”
荀音的脑袋嗡一下,炸了。
她心道,这些魇境究竟是有多么光怪陆离,让齐斯玉都能变态成大孝子。
回光结界里,荀音是齐斯玉出生后所见第一人,所以,以往齐斯玉都是只孝顺荀音的。
譬如拿他自己做点心,譬如拿他自己当炉鼎。
他什么时候凭空冒出个便宜妈,而且听上去,这婆婆的嘴齁碎的,堂堂玉妃都赶上村后的李大妈了!
连人家小夫妻后半夜的事,她也打听得清清楚楚。
她从那卡住的脖子里,艰难得用夹子音大吼一声:“放你娘的屁!我什么时候……去找过野男人!”
“可以和离,这个事我必须说清楚!你听谁瞎说八……额咳咳!”
最后一声,在倾若又收紧了几分锁链后,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