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射猎算得了何等的本事,若要论真本事,终究还是要在沙场上见个高低!”
身材高大、体格雄壮的吕布对于董卓麾下原先那些旧将的不服气,也是知道一些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心高气傲、自矜武勇的人,故而今日也正要在其他将吏面前,展现自己麾下兵马的厉害,免得他们整日里坐井观天,以为全天下的兵马,就数他们凉州的最为精悍。
围猎场上
野兽被猎杀一空之后,撤去其他几面的栅栏包围,这一大片空地很快就变成了大阅用的演兵场。
从北方草原袭来的冷空气如刀锋一般掠过上林苑的上空,在寒风凄厉的叫声中,不断有被惊吓到的飞鸟从栖息的密林中“扑哧--扑哧--”惊惶地飞起,杂乱地穿过阳光照射晴空之中。
嘈杂的鸟叫声消逝之后,林间又归于沉寂。只有近处大阅兵马的演兵场上,回荡着诸多等待校阅的将士们的长啸。
一队骑兵列队奔驰在广袤的上林苑旷野上,最先从西面进入到台上的众人眼中,行进的骑队掀起滚滚的烟尘,“隆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碰撞的铿锵。
疾驰的战马从鼻腔中不断喷出白雾,而在马首之后隐现着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紧随骑兵之后的是一个不大的步兵方阵。
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和同样节拍的铠甲“哗哗--”的震动声如闷雷般在耳际响起,一股黑色的钢铁狂潮在上林苑的原野上势如破竹地涌动。在晴空里阳光的照耀下,林立的长矛上寒芒闪烁不定,环首刀刀鞘镶嵌上了道道金边,这在无形之间更增加这只行进队伍的威势。
肆虐的冷风卷动着队伍脚下的尘土,队伍中间的“吕”字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就连战马也发出了希聿聿的嘶叫声。可是骄横的冷风在摄人心魄的军威面前不得不敛神静气,在数次冲击这道钢铁城墙无效之后,冷风发出几声“呜呜--”的悲鸣,在快速行进的队伍面前嘎然止步。
“停--”歩骑到达台下之前,为首的军吏扬了扬手,护卫在两侧的亲兵立即扯开嗓子大声呼喝“停止前进--停止前进--”。整个步兵方阵随着领头的军吏一声大喝,一瞬间齐刷刷地驻足顿矛,如同磐石一般毅然不动,任凭狂风肆意拍打着甲衣······
“哈哈,奉先啊,这就是你麾下的陷阵营人马么,果然都是熊羆之士啊!”
虽然是大阅,但也不能将所有兵马,尽数调来上林苑,因为各军之中,参加校阅的,都是各自军中抽选出来的精锐,听闻吕布麾下有一部最强的兵马,号曰“陷阵营”,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故而董卓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这支歩骑混编的部队的不凡,转头向帐中的吕布问道。
“正是陷阵营,相国!”
说起这支兵马,宽额方脸的吕布不由带上了一丝得意之色,这正是他麾下的陷阵营兵马,也是并州兵马中最为精悍善战的虎狼之师。
“令行禁止,进退自如,好一支陷阵营啊!”
董卓抹了一下沾在自身虬髯上的酒水,不禁高声盛赞起来。
说话间,原本和步卒一起的骑兵开始呼啸奔腾。
他们以结阵驻守的步卒作为假想敌,开始分成两股兵力,结成骑阵模拟冲击步卒的阵型。
而且,他们的骑阵也与寻常的骑阵不同,以往常见的骑阵,乃是以锋矢阵为主体,一拥而上,旨在利用战马的冲速和撞击力,一举凿穿敌阵。
那种骑阵虽然简单易用,但是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在面对披甲持兵结阵而守的甲士或者同等数量的骑兵时,很难够像对待轻甲士卒一样,正面突击、冲散击溃,因此也就不得不选择长途奔袭、分割合围、断敌后路、背冲牵制等手段来弥补正面对阵的不足。
而眼前吕布麾下的这个骑兵队伍,结起来的骑阵,明显不是寻常的锋矢阵,反而有点像步卒结阵时的鱼鳞阵,这个大骑阵又是由诸多小骑阵层层叠叠组合而成的,十分注重各骑之间的间隔,以此来确保一冲不动之后,前面的骑兵能够横切驰走,让后面的骑阵再次发起冲击。
如此周而复始,看似减弱了骑兵一拥而上时的威力,实则是将增加了骑兵破阵时的韧度和劲道。锋矢就犹如一把尖刀一样,你可以随意、轻快地切开刺破一块木板,但遇上石板、铁板时,就会暴露出了自身刚而易折的缺点,而眼前这种骑阵,就仿佛将尖刀变成铁锥,一锤又一锤地敲打着石板、铁板,再硬的石头也会变成粉末,再坚固的铁板也会变成一块薄片。
据传这种骑兵结阵犹如步卒轮番冲阵的战术,是由前汉的霍骠骑首创,具体如何已经不可得知,但是身为骑将出身,也擅长指挥骑兵破阵的董卓,眼前却是不由一亮,他当然知道这种骑阵的厉害之处。
“哈哈哈,好骑士,好骑阵!”
这种骑阵如果不是由一批骑术精湛的士卒长久训练而成,是发挥不出它本来的威力的。所以场中展示这种骑兵战术的,也只是吕布麾下那一小撮精锐骑兵,这倒还引不起董卓内心的忌惮,而且身为一名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董卓更加清楚,这支骑兵破阵看似所向无敌,但放在讯息万变的战场上,却也只是沧海一粟,一个不小心,同样也会被兵潮给淹没。
吕布麾下的歩骑兵马先声夺人,一番展示过后,董卓对他的精锐人马赞不绝口,对待吕布的态度就更加亲近了。而原本还存有小看之心,以为吕布只是靠着背主才换来的官禄地位的其他人,也不得不冷静下来,看向吕布时,眼中也多了一丝敬畏之色。
难怪相国如此重视吕布这厮和他麾下的并州兵马,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端是精锐无比,比起西凉兵马来,也是不遑多让,甚至乎还在一些地方隐隐有超过的迹象。
一时间,台上台下的眼光焦点都放在了吕布麾下这支精锐的歩骑队伍身上,以至于后面出场的其他歩骑人马和吕布的兵马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其中凉州一系的将吏的脸色最为不自然,一开始就是吕布亲率的骑队狩猎最多,如今又是吕布的兵马最为精悍,那支骑兵也就算了,如今董卓麾下的湟中义从,有了雒阳武库中的坚甲利兵,也成了一支真正意思上的铁骑,不会被并州的骑兵给比了下去。
但是像步卒之类的话,诸将的人马中,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一支能够和陷阵营的步卒相提并论的,如果今日不能在相国面前,有其他出彩的地方,那岂不是要面面都被这些并州人给压了下去。
董卓安坐在榻上,面露欣喜地看着手下的精兵强将,同时包含深意地看了看周毖、伍琼、刘艾、刘嚣等人,这才是他手中最大的依仗所在,就算不靠朝廷那班心怀鬼胎的公卿,有这支能征善战的大军在,他依旧能够立足于朝堂之上。
至于武将之间那点较量的小心思,在董卓看来,也是好事一桩,一马独行,不如两马并架,只有如此,这些兵马才能够更好地迸发出战力来,也才能够更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董卓意味深长地举起金樽,对着帐中济济文武说道:
“有我儿奉先在,有诸位在,有这支戡乱扶危的大军在,这天下乱不了,我亦无忧矣,来,诸君,请满饮此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