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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不善为国善为军(2 / 2)

“严师,你观我这麾下的将士,如何?”

严师笑吟吟地捋了捋自己颌下的柳须,迎上阎行的笑容,说道:

“老朽虽不知军争之事,但也听过,自古精兵强将,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今日虽然不见风火山林、天阴雷震变幻诸事,但仅从不动如山而言,校尉麾下的兵马,确是一支强军!”

得到了往日自己招揽不得的严师的赞许,阎行心中也多了几分得意,他正想要开口谦虚一下,然后为严师解说一番徐晃领着兵马操练的阵势。

却听见严师又开始悠悠叹道:

“《孙子》言,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今日见校尉麾下将士,精力充沛、甲衣齐整,可知校尉平日之善养士卒也。”

“不过,《管子》也曾言,善为国者,遇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老朽想起沿途见到的,绛邑、临汾皆百业蔽寥,民多饥色,而校尉耳中只闻兵马喧嚣之声,不听民众哀嚎于道,营中将士饱食而路有饿殍白骨,校尉又首谈兵事而非民生。”

“由此可见,校尉仅善为军,却不善为国!”

严师这样一席话说完,阎行原本还想要和他谈论兵事的热情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熄灭,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是大汉的荡寇校尉,首职在平定贼寇,安民的事情还有地方长吏,绛邑、临汾的难民多是范镛、白波留下来的烂摊子,阎行接手之后,虽然实力有限,只能够招抚难民中的丁壮及其家眷,但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为此,郑多、黄颇等人已经是忙的焦头烂额。

可如今,严师一口气,将就这些职责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好像这两县的难民,没有及时、完全安置,就是他的罪过一样。

这个锅,阎行还真不想背。

可是,阎行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又想了想,觉得严师虽然语气过重,但话中也并非没有道理。

自己若是想要凭借河东之地崛起,那除了解决境内的白波军之外,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一味地推诿、撇清责任,这既不是谋大事者的胸怀,也只会在重逢的情景下,又让自己和严师、小鹿等人多了几分生疏和见怪。

“严师之言,行已受教,为国为军之论,发人深省,行亦当谨记,嗯,远足劳顿,还请先到帐中,容行设下酒宴接风洗尘,再向严师请教!”

说完之后,阎行就派人先领着严师、小鹿往自己的军帐方向去,自己落后一步,想了想,转身向身边的一名亲卫说道:

“你速去将戏、周二君召来!”

···

大帐中

酒宴已经设下,阎行身居主位,严师落座在客位,而戏志才、周良两人也陪坐在席。

小鹿知道他们要谈的事情,自己一介女流,在场难免不当,于是先行退下,跟随士卒,往别帐之中歇息了。

酒席虽然是用来款待严师的,但阎行刚刚已经略微摸清了严师的脾气,因此倒是没有大加操办,而是军中简简单单的普通饭菜,只是多了新打到的獐肉和寻常薄酒。

严师在看到这些普通饭菜之后,果然并不生气,原本严肃的神情反而还有所缓和。

酒过三巡,就在薄酒淡食之间,严师也毫不隐瞒,将自己的来历跟阎行等人浅谈了一番。

他姓严名授,字公予。本是京兆杜陵人,颇有家赀,性好游历,曾游学于王符、马融门下,自己又遍览众书,少有声名,曾受征召,出任京兆尹府中大吏,后因感于时局昏暗,自家妻儿幼子又先后感染瘟疫而死,性情大变,散尽家财,遁入山林,游历四方,不再过问俗事。

在牛尾聚的事情之后,严师这一次原本是要带着小鹿,最后一次游历中原,然后就隐入蜀地,以避乱世。

正好在河东地听到了阎行的事情后,于是又折道绛邑,赶来见阎行一面。

戏志才和周良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周良清了清嗓子,口中笑着说道:

“先生大才,既然遍览群书、游历四方,又眼见河东民生疾苦,胸中自有为国安民之策,不知可否不吝赐教?”

在周良看来,任凭这位严师说得如何哀悯民生,可如今愿意接受阎行的邀请,多半就是眼看乱世将近,内心不愿彻底归隐山林,也存了重新出仕的念头,才会有了这般说辞。

当今之世,不仅君择臣,臣亦择君。眼看天下纷纷扰扰,大乱不休,乱世的势头愈演愈烈,只要是自诩胸中有才学的,又不愿意消极避世的士人,哪一个不是在待价而沽,寻觅明主。

君不见,袁绍屯兵河内,仰食韩馥,却有一大批关东士人,争相投奔,曹操奋勇讨董,独力进军,中牟以任峻为首的各家豪强,也纷纷举家相投。

既然这位严师自诩大才,又颇为高傲,那周良身为阎行身边的文吏,自然就要先替阎行这位主公试一试对方胸中的才学,看他的本事能不能当得上阎行对他的厚礼,能不能让自己和戏志才两人也心悦诚服。

安坐在席上的严师闻声也看向这个首先向自己发问的黄脸文士,却也不慌忙,轻启嘴唇,就开始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