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姝的阁楼中,此时裴姝和裴绾的对弈经过前期布局的互相争夺后,也逐渐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两人的棋艺原本都是在伯仲之间,但到了这个时候,裴姝黑子先手的优势却几乎荡然无存,反而是裴绾的白子下子如飞,咄咄逼人,大有占据全面优势的趋向。
裴姝面对裴绾的咄咄攻势,沉吟了一会,应了一手,解开了棋盘上白子的一处包围,可裴绾却是哈哈一笑,又在另外一处信步下子,围困了黑子,在趁胜提子后,还隐隐有趁胜追击,剿杀大龙之势。
“阿姊,如何?”
以往两人对弈,常常拉锯争夺多时,才能够稍见分晓,哪里有像今日这样如此顺利,作为即将胜利一方的裴绾自然眉开眼笑,他看了看拈子迟疑的裴姝,得意地眨了眨眼。
裴姝倒是不气,莞尔一笑,淡淡说道。
“看来我们的阿弟近日棋艺大有精进啊。”
“非是我棋艺精进,而是阿姊的内心已经乱了啊。”
“要你多言。”
裴姝对裴绾的打趣略显无奈,她轻轻将黑子投入棋钵之中,埋怨地啐了自家这个弟弟一声。
裴绾见状又是呵然一笑,顺势起身,口中说道:
“罢了,阿姊不要我多言,那我就去听他人的阔论,待知道了结果,再来和阿姊见个分晓。”
说完之后,裴绾很快转身出阁,不让裴姝有出言叮嘱的机会,只听见一阵“噔噔”的脚步声,裴绾就已经离开了裴姝的阁楼,大步离去。
裴姝也跟着起身,连忙来到了阁楼的窗边,待看清了裴绾是往大堂方向而去之后,她会心一笑,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致,才缓缓转身,回到了室内的棋枰之前。
···
这边,裴绾来到大堂之后,却没有直接从堂门进去,而是绕道来到了堂后的屏风,透过边上的空隙,他目光环视,关注着堂上的情景。
堂上,大兄裴潜正坐在上首的主位上,阎行带着周良、刘乔两人坐在西面的席上,而三兄裴徽则带着两名族人,陪坐在东面的席位上,和阎行等人相对而坐。
阎行今日拜访裴家,也是一身常服,他落座之后,转动目光,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裴潜、裴徽兄弟两人。
闻喜裴家的这一代的年轻翘楚,除了在外的裴俊、裴辑外,裴绾的年岁尚小,就要数面前的裴潜、裴徽两人最为突出了,河东一地杰人灵,而裴家诸子的才名阎行则早有耳闻了。
裴潜、裴徽两人高冠长袍、正襟危坐,加上长相清俊,又自幼有家学的熏陶,外表、气质各方面自是不凡,而细看之下,两人又各有不同,裴潜面貌清雅,独有一份和蔼雍然,而裴徽面貌俊美,身上则多了一些凌然。
“校尉来访,实是令吾等之幸事,先前听闻赖校尉兵锋之利,临汾前方来犯的白波贼已经败退,不知时下战局可又有破敌契机?”
寒暄过后,裴潜虽然还没有看出面前的这位荡寇校尉,显露出多少与裴姝所称赞的,相匹配的才能或者志向,但也感觉其人态度谦和沉稳,确实不似寻常的武人。
想到了裴姝的赞誉,上首的裴潜也多了几分和阎行畅谈的意趣,因为阎行乃是武人,因此裴潜也就选择从当下的河东北境战事开始,这战事乃是阎行所亲身经历所熟悉的,也是众多河东士民翘首关注的,其中又有阎行击退强寇的得意事,自然是最适合攀谈的话题。
“白波贼寇自临汾城下败退之后,目前已经龟缩到了白波谷到平阳一线,不过贼寇虽然新败,士气颓丧,可人数依旧是我方将士数倍,急切之间难以攻下,战局只怕还有反复之势。”
听到阎行对自己击退强敌的得意战绩一笔带过,只是着重谈到了当下敌我双方僵持对峙的僵局,裴潜在心中啧啧称奇,又继续问道:
“白波猖獗,多亏了有校尉的精兵强将,这河东北境才没有尽数沦陷,只是听闻前方大军接纳了不少逃难的民众,赈济之下转运繁重——”
军需后勤转运艰难,临汾、绛邑两地无法长时间供应如此多的军队、民众,这是不争的事实,阎行前来裴家,有意要向闻喜的大姓求助,不过这其中又牵涉到了军中的机密所在,他不愿意深谈,只是颔首说道:
“确有此事。”
裴潜、裴徽乃是精明敏锐之人,自然能够看出阎行虽有意向裴家求助,但话语中却不想要过多泄露军中的机密,裴潜倒还稳重,裴徽却不免生起了几分轻视之心,在他看来,阎行明明有求于人,还故作持重,这就未免太好笑了。
“在下不才,久闻校尉威名,不过人言沸沸,不免有一疑问,校尉既然是为讨贼而来,又缘何初入绛邑则诛杀守绛邑长,治军则杀郡兵二司马,如此这般,虽战功赫赫,却难免有擅杀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