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既是出于一种被戏弄、欺骗的恼怒,又是为了通过杀死游侠儿,转移刚刚吃了人肉的羞耻和不适,王忠大喊一声,往游侠儿身上砍了一刀,虽然没有砍中要害,但一刀砍在游侠儿的腿上,也是鲜血迸溅,溅到了王忠的身上。
鲜血飞溅到脚上,血腥的味道刺激着鼻子,使得那刚刚咽下去那小块已经没有多少味道的肉干更像是一块血淋淋的人肉,但是不知为何,砍下这一刀之后,王忠的内心已经舒畅了许多。
反而是被砍了一刀之后的游侠儿气若游丝,但他临死之前,倒也还要说话,就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也是在质问王忠等人一样。
“我,,,我是吃了人肉,,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吃人肉,我就得饿死。再说那个人生前,,,,易子而食,吃了别人家的孩子,不吃他也得死,那他既然死了,我,,,割他身上几块肉出来,,,有什么错,,,我也想活下去,都是没办法的,,,你们这些人,,,扒人衣物,,,夺人口粮,,,将活人活生生,,害死,,,比起我割人肉充饥又能好上多少,,,你们也是该死的。。。”
“嘚!”王忠不想再听到这个临死之人恐怖的声音,他大喝一声,直接一刀砍下了游侠儿的脑袋,使得这种恐怖的声音彻底地消失了。
只是砍下这一刀之后,王忠身上的力气似乎也耗光了,他拖着身子走了几步,就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东歪西斜的野草丛上面,脸色难看之极,就像大病了一场。
“我吃了人肉,我吃了人肉!!!”
这种恐怖的声音在他内心回荡着。
王忠一路掳掠逃亡下来,杀过不少人,里面有格斗中被杀的,也有无辜被杀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吃过人,因为他还有强悍的武力可以依仗,他可以去抢活人的,而不用去打死人的主意。
他自觉与那些易子而食、析骨而炊的人是不同的,自己也更有活下来的资格,可现在自己吃了人肉,也变成了与那些易子而食、析骨而炊的人一样了。
又或者说,那个游侠儿死前的质问是对的,“扒人衣物、夺人口粮”的行径也是一种“人吃人”,抢活人的,与打死人身上主意的,其实没什么两样,自己跟他一样都是该死的。
内心遭受拷问嘴唇发白的王忠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些手下,出乎意料的,刚刚还脸色大变的十来个手下眼下已经重新稳定下来,虽然都缄口不言,但也没有再作呕吐、扣喉咙这种愚蠢的动作了,一个手下还特意将扔掉的肉干重新捡了回来,凑到鼻子边上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自言自语地说服自己道:
“这不是人肉,这味道根本就不是人肉。”
不知为何,看完自己手下的表现之后,王忠内心似乎也好受了许多,喃喃自语说道:
“我有什么错,扒人衣物,夺人口粮,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冻死嘛,何况还是个狗彘养的,杀他,我有什么错。”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身上恢复了一些体力的王忠利索地爬了起来,他站直身子拍拍身上的草芥,宛如平常一般,脸上再无半点波澜。
抬抬头,暮色沉沉,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
乱世促以短,随着建安元年进入到了五月底,阎行从河东赶回到了雒阳城。
河东和弘农的一万五千联军已经汇聚于潼关下,随着接下来军需辎重粮秣的运达,段煨就会统领联军出潼关,与华阴的张辽驻军汇合,征讨逆贼李傕,收复三辅失地。
听闻原本羁居在汧渝之间的马腾早在今岁春夏之交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出兵讨伐李傕,将龟缩在长安城苟延残喘的李傕打得丢盔卸甲,狼狈地逃往左冯翊的黄白城据守,但马腾没有打算放过李傕,很快就派遣长子马超率军追往左冯翊,将李傕围困在了黄白城中。
李傕困守在黄白城中,内无丰储,外无援军,覆灭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而马腾军已经连战连胜,控制了整个右扶风和半个京兆尹,现在又染指左冯翊,河东若不尽早介入,只怕让马腾军在关中站稳了脚跟,又会增添一员强敌。
因此,在河东指挥筹备西征大军后方诸事的阎行在手中事情告一段落后,就又匆忙赶回雒阳城,奏请天子下诏征讨李傕,收复关中,并授段煨假天子节钺,统领河东-弘农联军西征。
这请天子诏,假节钺等事都是形式上走流程而已,只不过让阎行没有想到的诡异事情,却在他进京期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第一件事情,是营建雒阳宫殿的工地夜间失火,烧死了几十个荆州来的民役和工匠。
第二件事情,是射声校尉沮俊及其随从四人,入夜被人刺杀于雒阳城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