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董老太君也没有坚持，道了一声“多谢上使”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p>
至于其他人，却是依然跪着。</p>
来人扶起董老太君之后，就这么轻笑着站在那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却是并没有急着开口的意思。</p>
只是听着来人的自称，跪在地上的董旻，董擢几人却是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p>
这些日子自从董卓身死以来，虽然他们一直都被困在府中，但是对于长安的局势还是有着几分了解的。</p>
董卓身死，密谋诛杀董卓的最大功臣王允死于飞熊军的亡命搏杀之中，长安城中在这一次事件中受益最大的就成了昔日那位低调的执金吾大人，楚江楚子玉。</p>
迁司空，招揽董卓死后群龙无首的西凉军，再加上这位楚大人手中原本掌握的力量，现在这位楚司空俨然一跃成为了长安城中最有权势的人。</p>
至于当今天子，董卓之后，谁还会觉得天子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p>
没有权势的天子，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p>
因此，他们也明白，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才是掌握着他们生死的人。</p>
因此，看到楚江迟迟没有开口，跪在董老太君身后的董旻硬着头皮开口道：“不知楚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p>
“所为何事？”</p>
楚江笑了笑，声音没有丝毫的掩饰，仿佛董旻的话十分好笑一般。</p>
然后他反问道：“你觉得呢？”</p>
董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答道：“杀人。”</p>
“杀人。”楚江重复了一遍董旻所说的两个字，道：“那你觉得我要杀什么人呢？”</p>
“是你，”楚江伸手指着董旻，然后移到了董擢身上：“还是他，”然后又指向了一地的董氏族人：“还是他们，”最后，他又看向了董旻：“还是你们所有人？”</p>
董旻重重叩头，发出一声重重的声音：“罪臣自知罪该万死，但求司空大人能放过老母还有族中幼童！”</p>
抬头，董旻额角尽是血渍。</p>
楚江还没说什么，却见董老太君作势又要拜下去。</p>
楚江伸手托住董母，似是有些烦恼的摇了摇头：“老太君这又是要做什么？”</p>
董母道：“老身自知生养了这几个孽子，罪该万死，不求能活，但求司空大人看在族中幼童无辜的份上，能给董氏一族留下一丝血脉！”</p>
轻叹一口气，楚江有些苦恼的说道：“这就有些麻烦了，毕竟，董相之前做的事情你们也清楚，以董相的罪行，就算是诛九族也不为过，又让江如何留情？”</p>
“司空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尽管提便是，不然司空大人若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只需遣一纸手令至此即可，又何必亲至？”</p>
清脆的声音突然在院中响起，楚江微微一怔，顺着声音看去，却是董母脚边垂首跪在地上的少女所言。</p>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楚江蹲到少女身前，笑道：“你是何人？”</p>
“董白。”</p>
少女抬头，一张纯稚的容颜便出现在楚江面前，不过相比较于少女的容颜，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则是少女那灵动的双眸。</p>
楚江微微摇头，笑了笑：“你倒是聪慧。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慧，就应该知道，擅自揣度上位者的心思，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就比如现在，你猜出了我原本的心思，可能就会让我有点不高兴。我如果不高兴，就可能改变主意。反正，无论是将你们满门诛绝，还是放一条生路，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而已。”</p>
楚江的语气很轻松，然而话中的内容却是让跪满一地的许多董氏族人面色大变。</p>
纵然董白没有回头，也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p>
那是族人怨毒的目光。</p>
她知道那些族人的意思。</p>
原本我们可能活，现在却因为你自作聪明的一番话可能要死，他们怎能不怨？</p>
至于为什么不去怨恨楚江这个要剥夺他们性命的人，因为他们不敢。</p>
所以，他们只能怨恨她。</p>
而看到这一幕，楚江愉快的笑了。</p>
然而，少女坚持的声音却是再一次响起：“我相信司空大人不会的。”</p>
“哦？”听到少女董白这么说，楚江眸中的兴趣更浓了：“为何？”</p>
毫不退避的倔强的迎着楚江的目光，少女道：“司空大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一定是一位深谋远虑的智者。”</p>
楚江笑了笑：“现在你夸我也没用哦。”</p>
然而少女却是继续说道：“一名真正的智者，是不会轻易感情用事的。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一些小小的不愉快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我觉得司空大人并不会因为我的妄自猜测而改变原来的想法。”</p>
“足够的利益？”楚江挑了挑眉：“说得好。只是你觉得，不杀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呢？”</p>
轻轻一挥手，两名士卒突然上前，从一边拉出了一名中年男子，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甚至都没等那名中年男子挣扎，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p>
楚江依旧是一脸温雅，看着面前的少女董白：“你觉得呢？像这种人，留着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说说看？”</p>
董白呆住了。</p>
她虽然聪慧，但是毕竟只是一名方及笄的少女。</p>
更何况，似乎是故意为了恐吓她一般，刚才那人几乎是被拉到她眼前斩首的。</p>
看到董白不说话，楚江又是一挥手，又有两名士卒朝着众人走了过去。</p>
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跪在地上的众人顿时骚动起来，然而楚江只是淡淡道：“若有骚动的，一并杀了。”</p>
瞬间，一众董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却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p>
除了那名被拉出去的青年。</p>
“别杀我，别杀我......”</p>
“董白，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我本来可以活的，可以——”</p>
刀落。</p>
声音戛然而止。</p>
楚江看着董白，轻笑道：“你觉得像这种人有什么用？”</p>
董白张了张嘴。</p>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p>
但是她依旧坚持张开了嘴。</p>
“司空大人要收服爷爷的旧部。留下我们可以用来安定军心。大人不会不明白。否则大人又何必留我们至今日，今日大人又何必亲自来此？”</p>
楚江又抬起了手。</p>
董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p>
然而这一次楚江却不是下令杀人。</p>
他轻轻抚了抚董白的面颊，笑道：“真聪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