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途飞不能向闫希文说明这些,若不是今天因为韩鸿勋之事提及了渔农,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加入过军统的这件事。
和闫希文的讨论最终因为叶途飞故意打岔而不了了之,但叶途飞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走一趟韩鸿勋的军营,会一会那帮军统,若是能遇上渔农,干脆把这事彻底解决掉。
可是,当晚的一个突发事件却打乱了叶途飞的计划。
小日本的一个中队洗劫了距离二郎山不到十五里地的固庄,全庄除了几个走亲在外的还有几个上了二郎山的,剩下三百二十七人,全都遭了小日本的毒手。
当凌晨时分,那几个幸存者跌跌撞撞赶到二郎山,向叶途飞诉说了昨晚的悲惨之后,全营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几个才上山入伙的固庄兄弟,他们一字排开,跪倒在叶途飞面前,流着泪央求叶六爷为他们报仇,为乡亲们报仇。
不等叶途飞有所表态,闫希文先站了出来,他将固庄的几名弟兄一一扶起,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弟兄们,乡亲们,这仇咱们一定得报!你们先起来,啊!相信我,相信你们的六爷!你们先回去休息,让我和六爷商量一下该如何报仇。”
那几名弟兄流着泪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叶途飞,却不肯离去。
叶途飞咬紧了牙关,铁青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三天内,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闫希文愣了下,看了叶途飞一眼,连忙将那几名弟兄送出门外。
回到屋后,闫希文指着叶途飞气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死,三天之内,谈何容易?万一你做不到,威信何在?”
叶途飞默不作声,两只眼死盯着前方。
闫希文叹了口气,道:“老弟啊!你得冷静下来啊,小日本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二郎山门口屠村吗?那是故意在激怒你啊!那是高桥信的阴谋!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圈套!”
叶途飞发出了一声冷笑,道:“那又如何?固庄乡亲遭此大难,我不出头为他们报仇雪恨,又如何向众弟兄交代?又如何向二郎山近万乡亲们交代?”
闫希文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叶途飞,而是静了一会才开口:“国难,家仇,孰重孰轻?叶途飞,一年半之前,在南京,小日本一口气杀了咱们多少同胞?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啊!那扬子江上已经看不到江水,能看到的只是满江漂浮的尸身这个仇,又该如何报?”
轮到叶途飞无语了。
南京!那是一个但凡有血有肉的中国人都会感到耻辱和悲哀的城市。
叶途飞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地狱般的南京一周,但他的记忆中却不乏那段耻辱历史的血腥画面。抛掉了武器的残兵,手无寸铁的平民,惊恐无知的妇孺,一个个,一群群,一批批,成串成队地被日军驱赶到屠杀场,用刺刀挑,用步枪击,用机枪扫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拼命!
叶途飞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看到关于这段历史的名叫电影的画面的时候,他愤怒地发出了这样的吼声和质疑。
他还记得,之后他查阅过好多这方面的研究资料,有分析日军暴行的起因的,有分析惨案发生的背景的,但就是很少有分析为什么中国人就不敢反抗拼命的。
再后来,好像有个叫英特网的玩意兴起了,部队虽然高度禁止军人参与英特网行为,但叶途飞冒着犯纪律的危险,还是在网上查阅了诸多所谓的野史评论。
但所有的这些评论都无法解释叶途飞心中的困惑。
有说中国人经历了长期的封建社会而导致了奴性太强,在面对日军的步枪刺刀的时候,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持这种理论的人还拿几百年前的扬州十日来作为佐证。
也有的说,是中国人善于窝斗的特性所决定,都不愿去做那个出头鸟,都不愿自己先死在身旁人之前,都希望别人能先站出来。对这种观点,叶途飞只能叹气摇头,心中万般反对,但就是无法辩驳。
更有一种说法是日军过于强大,我同胞无力抗争,只能忍受。叶途飞当时看到这个评论帖子的时候,似乎有些相信,但之后又查阅了日军方面的资料,证实当年参与屠杀的日军兵力并不多,经常会出现三五个日军士兵押送几百名中国同胞的怪异现象。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拼命?
此刻,当闫希文再次提及这段历史的时候,叶途飞的心中只有愤怒!他猛然站起身来,吼道:“杀一个不赔,杀两个就有得赚,中国人为什么就不敢跟小日本拼命呢?”
闫希文被叶途飞惊到了,他呆呆地看了叶途飞几秒钟,像是忠告,又像是自语,道:“抗日,不是个简单的事,是需要艰苦的长期的斗争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不先保护好自己,又怎么能长期持久的战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