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是一片很大的荷塘,子时刚过,荷塘里没什么人,青华摘下一瓣莲花化成轻舟,带着何皎娘乘舟而行。
初秋的时节,池塘里大部分的荷花都在盛放,水面上轻薄的水雾夹杂着浓浓的莲香,即使是在这浓重的夜色里,也能品味出荷花粉白辉映,香风乱舞的风姿。
小舟轻巧的穿过连成一片的重重荷叶,游进了宽敞的水域。
青华跟何皎娘相对坐着,后者侧着脸看向身边擦肩而过的朵朵白莲,一动不动,神情淡漠,她身后长长的青丝垂下来,发梢没有收好,落在小舟外面。
水里的游鱼感应到了充沛的水之灵气,追逐着她的发尖啄咬,可是头发的主人一无所觉。
青华伸出手拨动舟外的水流,小鱼们受惊逃走。
远处有渔民趁着月色捕鱼,小小的竹筏上站着三四只黑色的鸬鹚,渔民将鸬鹚放下水,不一会儿他们就钻出来,有的上岸后被渔民抓着脖子抖几下,吐出嘴里的大鱼才被放走,有的十分乖觉,不等主人家动手,自己就将刚才的渔获悉数吐了出来。
何皎娘看了半饷,幽幽出声道:“我的家乡也有这种水鸟,他们原来也是自由自在的在水里生活,想飞就飞,想吃就吃,可你看现在,有人在这鸬鹚的脖子上系上绳圈,它们再想吃东西也咽不下去,只能看主人的决定,有些被圈养惯了的甚至连绳圈都不用系,自己就主动将鱼给吐出来了。”
她又冷笑道:“一个小小的绳圈而已,就成了她们挣脱不了的枷锁。”
青华看她虽然在笑,这笑容却比水中凋谢的荷花还要凄凉,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朦胧出一种飘飘欲逝的幻影。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小匣子,打开盖子,一匣圆润璀璨的珍珠在月亮下光华流转。
“这是鲛王送给我的鲛人泪珠,”青华温声道:“对于有些人来说很珍贵,但我并不喜欢,这些鲛珠虽然漂亮,却都是伤感的东西化就的。”
“你看,”青华从池塘里掬起一捧水,对看过来的何皎娘展示,一颗鲛珠被丢进盛了水的手心,立刻消失不见了,何皎娘面露讶色。
青华便跟她解释道:“鲛珠是会融化在淡水里的,因为它来自虚无,”他语重心长的说:“虽然光华璀璨被许多人追捧,但其实它只是一团水而已,鲛人轻易不落泪,若落泪便是大悲大痛。与其去追逐它的珍贵稀有,我宁愿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东西。”
他的双眼在迷蒙的夜色中格外明亮,何皎娘仿佛是第一次如此正视着青华,听到他格外顺耳的声音娓娓道来。
青华对着深深望着他的何皎娘温润一笑,仿佛是一阵清风吹过层层水雾,吹走了困扰在心里多年的阴霾。
何皎娘想到,这世间对女子本来已是不公,哪怕能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够明白自己谅解自己,或许这么多年的酸楚痛苦也不是那么的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