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霭覆上渐白的天际,将晨星的银辉隐匿。
山风渐起,将层林吹得沙沙作响。
沈迢安提起袍摆,跪在被晨露打湿的青石砖上,将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
卫国公用拐杖指着他:“你可知错”
沈迢安一声不吭。
“你……”卫国公举着拐杖的手微颤着,花白发须被晨风吹得乱且凌厉:“你还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沈迢安肩膀动了动,声音低哑:“祖父,我想要她。”
卫国公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沈迢安抬眸,琉璃眸染上雾色:“祖父,我想要临川郡主温知虞,想娶她为妻。”
“你疯了不是”卫国公惊愕又失望:“我早就同你说过,让你不要与她纠缠不休!
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
沈迢安眸光动了动。
“咚!”
卫国公将拐杖用力敲在湿润的青石地砖上,气得大口喘息:“温知虞已经定亲了,过不了多久,她就是有夫之妇!
我将毕生所学教与你,你却要用它去跟别人争个女子
混帐东西,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沈迢安又跪直了几分,眸光直直地盯着卫国公:“祖父教的东西,迢安从不曾忘。
迢安自三岁始,便开始跟着祖父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家主……上贤下孝,兄友弟恭,福荫子孙……
可是祖父,您都教了我为人臣、为人子、为人父之道,为何不跟教教我如何为人夫、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说着,他垂首哽咽:“祖父,您教教我……”
卫国公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又一阵山风拂来,他才缓过来:“情情爱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只有被你牢牢握在手里的权势、与你一脉相传的血缘,才是最稳固可靠的!
过几日便是殿试了,你需一举夺魁,成为今年春闱的状元,入翰林院任职。
待你正式入朝为官了了,我也可以放手沈家事,将家主之位连同沈家的未来正式交给你。
届时,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
“在祖父眼里,情爱与权势就不能并存么”沈迢安问。
“不能。”卫国公冷漠地望着他:“你的肩上,担着整个沈氏的未来与荣耀。
回去收拾一下,天亮后,立刻陪我回京。”
说完,拄着拐杖转身走。
沈迢安起身:“抱歉,祖父,我暂时不回京城了。”
“你说什么”卫国公转头看他。
沈迢安低头抚去袍摆上的褶皱和污渍,被晨露打湿的发丝顺着苍白脸颊滑落在领边:“天亮后,孙儿会安排人送祖父回京。”
卫国公遍布皱纹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意:“沈迢安,为了个女子,你就疯魔了不成!
殿试你不考了么你的前程不要了么
我辛苦培育你二十余年,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沈迢安抬眸:“祖父从来不曾教我如何去喜欢人,也不曾教我如何让人喜欢,是因为祖父也不曾被人喜欢过,对么”
卫国公瞳孔骤缩:“你放肆!”
沈迢安无视祖父的怒气,低声自语:“原本,喜欢与情爱,该是人最本能的东西才对。
可是,我为何没有呢
因为祖父您总说它们无用,只有权势与家族才有用……”
卫国公心惊:“迢安”
沈迢安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祖父,我为沈家活了二十年,如今,也想为自己活一次,可以么
我要留在这里,我必须去弄清楚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