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魇真的退了……”
季骄娆带着伯明翰出去说话,议事厅里,叔贲华对仲杳呢喃着,神色在恍惚与尴尬之间变换。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啊,都有些看不透你了。粮食和稻种,还需要吗?”
眨眨眼,她又镇定下来,恢复了往常的气质,淡淡笑着,像在谈判桌上手握大把筹码的商人。
关于她的事情,仲杳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至于说服她的难度,还得看她本性到底是商人多一些,还是修士多一些。
“当然需要……”
仲杳说:“魔魇虽然退了,留下的余烬还不知有什么害处,春耕未必能赶上。春耕不及,秋收就不足。那时我们仲家的存粮也该吃光了,梓原的老百姓会饿肚子。梓原人饿肚子,伯明翰他们那边就更没粮食了。”
叔贲华努力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的鄙夷表露得太明显:“你都能沟通天地,请下神灵了,为何还要埋头于土地,执迷于粮食这种凡人小事。”
仲杳直视着她,深沉的道:“这是我的道……”
这话里含着莫名的磅礴之力,压得叔贲华心神摇曳,再无颜色。
“贯山很小,凡人卑微,但我的道在此处。”
仲杳话语悠悠,述说自己的心语:“我有个异人师父,教了我七年。没有教修行之法,而是教天文地理,世俗人情。”
“他告诉我,修士之路不是难在艰辛险阻,在于选对道路。修士常说,大道三千,其实大道何止三千,世间一切都暗合天地至理,那就是道。”
“功法剑法,五行之气,那只是道之下的器。道在器上,人在器下,道与器有相性,就如器与人也有相性,同时人与道也有相性。修行能否有大前程,不是看人与器的相性,而是看人与道的相决定的是下限,道决定的是上限。”
“摩夷洲千百年来,为何修士修行艰难,连金丹真人都不到两手之数?天地灵气匮乏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绝大部分修士并没有看清,或者没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
“我师父教的那些杂学,就是让我开阔眼界,遍历世理,寻找适合自己的道。”
“现在我找到了,那就是贯山,贯山的土地,贯山的山林,贯山的凡人乃至所有生灵。”
叔贲华呆了好一会,才勉强消化了这些话:“你那位师父就是高先生吧,我也有所耳闻。”
她迟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我还不太懂,道……到底是什么?”
仲杳想扶额长叹,刚才那一番话是对牛弹琴呢?
他耐心的解释:“道,就是你为什么修行。”
叔贲华更加茫然:“为什么修行?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为了……长生,为了……变强。”
仲杳笑了:“不是为了青春永驻吗?”
叔贲华倒还直率,低低笑道:“也是吧,顺带的。”
仲杳又摇头:“不管是长生还是变强,都是超脱世界,这的确是很多修士的道,但你扪心自问,真的把这样的道当做你愿意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甚至名字,都不惜走到底,而且自信能够走到底的道吗?”
叔贲华垂下了头,自嘲的笑道:“在摩夷洲里修行,连金丹真人都不是凡人能企及的,我一个山野女子,又哪敢有超脱世界的美梦?那意味着至少得是元婴真君……不,是元婴真君之上,真正能被称为仙人的境界。”
“我想的只是走出贯山,跻然于天地之间,无愧我……自己。长生自然不可得,长寿倒是可盼。若能精彩一世,又何须计较长短。”
说到后面,眼瞳光华绽放,映得整个人如莹莹美玉,渴望展现于人间,赢得满世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