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场馆,新潟市的艺术中心建立于1998年,看起来和大部分艺术馆一样,设计出流线型的外观,像一枚银色的巨蛋,屹立于河川旁边。
它的使命是丰富当地市民的精神文化需要,今天也承接了阪城爱乐乐团的巡回演出,进行古典乐表演。
“~”莲雾跟在张肃身后。
她怕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是和张肃寸步不离比较好,张肃像卡车一样在前开道,分开人群,莲雾一步也不敢走远。
怜央敏锐地观察其他来听音乐会的人。
“啊啊,总算能带我家孩子来听音乐了。”
“西洋的古典乐真是了不起啊,相较之下,那些听现代流行音乐的人品味真差!”
“一直以从没听过音乐会而自卑,现在总算有钱,可以完成多年的夙愿了!”
“都是有钱有闲的市民阶层呢……”怜央轻声说。
她能猜测他们的生活状况,都是些生活轻松、经济可观,对生活变故有抵御能力的市民。
那些带孩子的是希望给孩子较好的艺术氛围,另外还有很多大学生来体验生活。
这些人都穿着体面,仿佛从仪表上就给彼此发出讯号,暗指大家都是相近阶层的人,相互态度融洽、彬彬有礼。
真是装模作样呢……怜央心想。
出席一场音乐会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它不比看一本书或者玩几个小时游戏来的特别呀。
然而这些人却仿佛将此视为必不可少的仪式。
怜央穿着校服,她刚开始竖起领子来挡住脖子上的项圈。但一看到这些状貌虚伪的市民,她就觉得自己应当显露真实的一面。
于是怜央又把领子放下,高高昂起头,当有人盯着她那好看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时,她还把手上的银手铐微微举高,收获对方惊愕的目光。
她是囚犯,但她并不为此感到丢人。
怜央就是这样平静从容地走在张肃身旁,与小步快走的莲雾一起进入会场。
入座后,怜央看到水晶吊灯悬在头顶,正面是一排排毛绒的鲜红座椅,坐上去相当舒适。
舞台上有一部精美的钢琴,远处是管弦乐队的座椅,此时乐团成员已经入场,工作人员与指挥急促地说着什么。
“那钢琴真漂亮。”怜央望着远处的钢琴。
“贝森朵夫。”莲雾小小声说了一句。
怜央没听懂那是个钢琴品牌还是什么音乐名称,她本能感觉莲雾真是音乐高手。
观众们在10分钟内入场完毕。
乐队指挥拿起指挥棒,乐手们检查乐器。
怜央闭上眼睛,深呼吸。
旁边的莲雾感觉一个人坐椅子很无聊,就坐到张肃的膝盖上,这样才安心一些。
灯光熄灭,场寂静。
乐队指挥开始挥舞指挥棒,钢琴家开始演出。
莲雾小小声地说“蓝色多瑙河”,现在怜央知道这是乐曲的名称。
清脆、悦耳的琴音从舞台上传来,在广袤的室内空间回荡,形成庄严厚重的回声,仿佛要将乐音融入听众的灵魂当中。
真……真好。怜央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乐曲的升降在这庄严正式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动听,足以唤起她心中喜悦、渴望或敬畏的情绪。
钢琴曲开场后,下一首曲子是调动了整个乐队的大型组曲,乐队指挥继续挥动手臂,在空中划出节奏拍子的信号。
怜央闭着眼睛。
她听到小提琴声在超凡的和声中飞旋,听到大提琴低沉而严肃的歌咏,长笛的声音像黎明时的鸣禽一样清脆,庄严的圆号发出富有穿透力的振声,钢琴统摄了整首曲子,它的旋律细腻又轻快,像小河潺潺,像风吹林打。
怜央年轻的灵魂在音乐会中如痴如醉。张肃也默默听着,能感受到音乐对灵魂深刻的影响作用,今晚的音乐会将成为记忆中的宝贵组成。
而莲雾则生气地往后仰。
她已经听了成百上千次,好几次想要抬起手指出乐队的业余之处,不过看大家都这么认真地聆听,她也只好怯怯地把自己的胳膊按住。
……
……
到晚上9点,演出完结束。
怜央走到外面,在河岸边漫步,脸上满是笑容,还有更加强烈的自矜、骄傲的意味。
“刚来的时候,感觉大家把音乐会看得太重,可现在,我感觉这辈子不听一场音乐会确实跟没真正活过一样。”怜央宣布。
“回去之后和大家说说吧,免得她们都不知道音乐会是什么样子。”张肃笑了笑。
“~”莲雾抓着张肃的手,以免被音乐会散场的人群冲乱。
怜央仔细看着张肃和莲雾,眨了眨眼。
张肃又看到怜央那深思的表情。
“……怜央,到底在想什么呢?”张肃这次开口问。
怜央顿了顿,然后说: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但你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她望了望张肃、再望了望莲雾。
多渴望能重新拥有至亲。
“当便宜父亲可是会折寿的。”张肃苦笑,“不过我保证,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你视若己出,对每个孩子我都一样,放心吧。”
“~我也……没问题~”莲雾很高兴。
她喜欢温暖的家庭。父亲在监狱里,母亲埋骨在地下,她早已忘记一个家庭是什么感觉。
“那我们在河边走一走吧。”怜央走在张肃和莲雾前面,免得他们看到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就像你们只是把自己的孩子带到音乐会上来。”
“行。”张肃轻轻点头。
他们在河岸边慢慢散步,河水舒缓流淌,天空星光点点。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