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多么好喝,而是感觉解了渴。
趁着沈嘉念不注意,他从一叠宣纸里抽出最底下的一张:“刚刚在写什么,怎么我一来就藏起来了。”
“喂,你还我!”沈嘉念哪里想到他会玩突袭,伸手想要抢回来。
傅寄忱抬起手臂虚晃一招,让她扑了个空,而他则转了个方向高高举起宣纸,对着檐外的光线,看清了纸上两行娟秀端正的小楷字体。
他薄唇轻动,读了出来:“傅生纵是情深重,却叫狸奴肝肠断。”
沈嘉念脸色爆红,跌坐回蒲团之上,羞赧得不敢看他的脸,手指抠着矮桌底下的木屑。
半晌,傅寄忱挑了挑眉,放下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看着面红耳赤的沈嘉念,要笑不笑地道:“傅生指的是我?这是在说我看似深情,实则无情,只会叫人肝肠寸断。”
沈嘉念抓起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扬手朝他砸去:“谁让你未经允许乱翻别人的东西。”
傅寄忱一手端着茶杯,躲都没躲一下,纸团正中他的胸膛,继而掉到腿上。
沈嘉念又羞又气,偏生拿他没辙。
一杯茶喝完了,傅寄忱轻轻搁下手里的茶杯,捡起掉在腿上的纸团,一点点展开,放在桌面用手抚平,纸张满是褶皱,却不影响看上面的字。
“这是哪位名家写的诗,可真是冤枉我了。”傅寄忱叹息。
沈嘉念不过是觉得有趣,随手一写他撵走猫的画面,从他嘴里缓声念出来,别有深意,倒好像将她比成了诗里的“狸奴”。
天地良心,她真没想那么多。
傅寄忱果然误解了,他手指摩挲着空茶杯,深黑眼眸像是一张铺开的网,将她套牢:“你不是那流浪猫,我也不会让你肝肠断。”
沈嘉念一霎心头滚烫,到底没有出声反驳,说那两句诗其实没别的意思。
“我去找住持师父。”沈嘉念手撑着桌沿起身,拿走桌上一叠抄好的佛经,折回屋里取出前几天抄写的,摞在一起,“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傅寄忱喝完第二杯茶,说:“我陪你去。”
沈嘉念顿了一下,没有拒绝他。
“那你再等我一会儿。”她想了想,把手里的佛经塞给他,“帮我拿一下,我先收拾东西好了。”
沈嘉念回到厢房,将带过来的东西整理好,装进行李箱,等见完住持师父,回来拎上东西就能离开。
收拾好,沈嘉念带着傅寄忱在竹林中穿行,石板路比较窄,仅容一人通过,沈嘉念在前,傅寄忱在后。
她扭过头跟他说话:“这里风景是不是很好?上次来你都没逛过。”
傅寄忱闻到了竹叶的清香,听到了鸟叫声,感受到了从林间吹来的风,十分清爽惬意,对她的话深为赞同:“确实适合放松。”
沈嘉念踏过一块又一块石板:“我在寺里住的这几天,心情真的很平静。”
“然后呢,想当尼姑了?”
“没有!”
说笑间,两人来到住持的院落,沈嘉念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男人说:“你别进去,住持师父不喜外人打扰。”
傅寄忱单手抄进西裤口袋,站在门口等她。
沈嘉念敲了敲门,报上自己的名字,得到应允后推开其中一扇木门,迈步进到里面,把抄写的佛经交给住持师父,连同从他这里拿走的那本经书。
“这样他的性命之忧是不是就解了?”她慎重地问。
住持看着她,摇了摇头。
沈嘉念真的不懂了:“是还不够吗?我可以写更多。”
“够了。”住持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如果我告诉你,你会为此半生惊惧,心悸难解,也不后悔吗?”
半生惊惧,心悸难解。
好沉重的八个字。
沈嘉念心头犹如梗着一根刺,心脏每跳动一下,刺就扎得更深一分,脸上渐渐没了血色,苍白如纸。
她看向住持师父,眼神决然,说:“不悔。”只要解了他的性命之危,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住持默叹一口气,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