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心事？”</p>

乔安不明白莉雅楠这话的用意。</p>

“比如从我年轻的朋友那里，夺取生命力，把那些英年早逝的人们充当祭品，从而使我自己活得更久，青春永驻。”</p>

莉雅楠垂首叹息。</p>

“您……真不是在开玩笑？”</p>

乔安既不愿，更不忍相信，她这一席恍若忏悔的自白。</p>

“我是认真的，事实上抱歉归抱歉，可我从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因为我没有欺骗过谁，在给予祝福之前就先申明了对方需要付出的代价。”</p>

莉雅楠抬起头，仰望空中那轮明月，出神许久才接着说下去。</p>

“想来你也知道，我们妖精一族大多热爱艺术，我们眼中的艺术既包括文学、音乐、绘画和雕塑等具有独特创造力的作品，也包括运用魔法的技艺，而我身为妖精贵族，生来就具有提升艺术家才能的魔力，并且从小接受的教育使我形成一种自认为崇高的观念——以艺术与艺术家的保护人自居。”</p>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活了超过三个世纪，在这漫长的生涯里我一直在践行自己的使命，除了偶尔独自隐居丛林，大多数时间都在四处旅行。”</p>

“我几乎走遍瓦雷斯世界，走进过无数城市与乡村，每到一地总会寻访当地知名的艺术家，欣赏对方的得意之作，倘若感受到天才的光辉，就会设法说服对方与我签订一项契约，运用自己的天赋提升对方的艺术才能，使其能够创造出更华美的诗篇，更美妙的乐曲，更动人的画卷，乃至获得更强大的施法能力。”</p>

“那么代价是什么？”</p>

乔安忍不住问。</p>

“是啊，凡事总有代价。”</p>

莉雅楠轻声叹息。</p>

“对方倘若接受我的祝福，必须同意我随时抽取他们的一部分生命力……当他们还处于艺术创作巅峰时期，哪怕我与他们相隔千里之外，也能通过那个契约，感受到他们闪光的灵魂和激情澎湃的创造力，这种时候，我只想欣赏他们层出不穷的杰作，不忍夺取他们的生命力。”</p>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那些曾经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拥有了名声与财富，陶醉于世人的仰慕与赞颂之中渐渐迷失自我，忘记投身于艺术创作的初心，久而久之灵感枯竭，变得平庸乏味，勉强拿出的作品也都缺乏诚意，只是在不断地重复自己……他们自己以及围绕在他们周围的追随者，或许觉察不到这些可悲的变化，但是瞒不了我。”</p>

“我有足够敏锐的感受力，辨别一个人是真的在创作还是在自欺欺人，而我对于那些已经将自己的才华挥霍殆尽的人，从不心怀怜悯。”</p>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总会在一个艺术家朋友无法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时执行当初签订的契约，夺取他的生命？”乔安试探的问。</p>

莉雅楠点了下头，淡淡地说：“这样做或许很残忍，但是与其看着一个曾经才华横溢的人渐变堕落庸俗，终将晚节不保，亲手毁掉自己的声誉，还不如在他们刚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就收回我的祝福，使他们免于虚度半生。”</p>

“这样一来，人们就不会发觉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已经才思枯竭，只会感慨他们尚未来得及创作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便英年早逝，留诸后世的只是他们那些最为光辉灿烂的杰作，也算是善始善终了。”</p>

乔安听了她的话，先是觉得不寒而栗，随后又情不自禁产生认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