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山的票拟确实不合理，人家要求按国法办事，谁都挑不出错来。</p>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些人的诉求已发生偏移，赵玉山成了主要攻击目标，反倒王培安的事没怎么提。</p>
赵玉山这几年做的事，除了他自己的门人心腹，几乎把士大夫阶层得罪光了，遭群起而攻简直不要太正常。</p>
几分钟后，朱景源进了乾清宫，向皇帝告罪不但未能劝走众人，反倒使聚集的人更多了。</p>
御座之上，朱咸铭看着眼前的儿子，徐徐问道：“老四，你说王培安这件事，赵玉山的处置……是否妥当？”</p>
“回禀父皇，如今十三弟领兵在外，牵涉到他府里的事，赵阁老慎重一些……也是为大局考虑！”</p>
太子确实在成长，否则此刻说不出这些话来，只不过他成长的速度慢了点儿。</p>
朱咸铭接着问道：“你觉得……弹章所言王培安和那秦业的事，是否确有其事？”</p>
朱景源答道：“儿子以为是有误会，所以朝廷更应将此事查清楚，一则还十三弟的清白，二则安定人心！”</p>
“此事骤然发展至此，你认为……背后是否有人推动？”</p>
这个问题就很尖锐了，朱景源认为老爹是在怀疑自己，但发起这件事还真不是他。</p>
他只不过在事发后，稍微因势利导而已。</p>
“此番进奏者，皆是御史言官，或翰林院及五寺之官，素来清贵不与人交，想来……并非合谋而来！”</p>
这是逆着皇帝的意思在说，以往朱景源肯定是不敢，现如今他胆子也大了些。</p>
毕竟此前，他还想着要提前动手，把眼前碍事的老头儿赶走。</p>
“事已至此，该如何妥善应对？”朱咸铭又问道。</p>
“近几日辞官之人较多，儿子以为……父皇当以朝局安定为重，秉公处置此事为好！”</p>
秉公处置，王培安就得被拿下，这会不会影响到老十三？</p>
如果王培安该被拿下，那么明着袒护他的赵玉山，又该不该被问罪？</p>
“启禀陛下，又有官员前来进谏，如今宫门外……已聚集五十多人！”</p>
宦官的禀告声，让朱咸铭更怒了。</p>
暗道这些人是真会挑时候，选在最敏感危急的时间发难。</p>
如果不是这般关键的战事，哪怕冒着部分官署停摆的风险，朱咸铭也会直接准许那些人辞官滚蛋。</p>
国子监几百人在读书，随时可以补进官员队伍，而且会很珍惜这做京官的机会。</p>
语气低沉，朱咸铭说道：“老四……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如此举动，已有威逼君父之嫌，朕不忍加罪于他们，让他们各归其位吧！”</p>
在反复思索后，朱咸铭还是选择不妥协，一是他本人强势性格使然，二是他不愿此前推行之大政半途而废。</p>
所以，他已定下收拾掉一批人，然后再补一批官员的准备。”</p>
太子离开后，他由命人去召吏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这当然也是做给闹事的人来看，以展示皇帝豁出一切的决心。</p>
乾清门外发生的事，如今自是朝野尽之，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p>
虽有人跃跃欲试，想加入这场正义讨伐之中，可多数人还是不愿拿官位去赌，所以处于观望打算伺机而动。</p>
时间临近中午，乾清门外的官员已有六十多人，都把官帽取下放在了身侧，磕头于地朝宫门内的皇帝施压。</p>
宫门外的台阶上，太子朱景源，次辅陈锦昀，三辅郑志清，已是无可奈何之状。</p>
在他们身后，除了站岗的乾清门侍卫，还增调了三十名龙禁卫侍卫。</p>
但最扎眼的，还是在宫门两侧的锦衣卫，左右加起来足够一百五十多人，乃是北城千户所副千户陈云泰领队。</p>
现在已过了午初三刻，距皇帝给出的午正初刻清场期限，时间已不足十分钟。</p>
外面一个人都没走，真要是全部拿了，会不会引出更大的乱子，宫殿里的皇帝无法预料。</p>
而外面聚集的官员们，一个个心里也忐忑纠结，为了所谓的大业抛弃功名，甚至还可能殃及家族，这样做真的值得吗？</p>
我们这些人都出了事？其他同僚会倾力保我们吗？他们也会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吗？</p>
每等一分钟，对宫门两侧的君臣都是折磨，同时这也是意志上的比拼。</p>
宫门外东侧，陈云泰阴沉着脸，在跟随行两位百户交代。</p>
“一会儿拿人时候，先给我往死里打，给主上万岁爷出口恶气！”</p>
说是给皇帝出气，陈云泰本身的目的，则是为了给朱景洪出气。</p>
“是！”两位百户答道。</p>
这种宫门聚集的事，隔一两年都会有，最后全是北城千户所处置，这些人都是轻车熟路了。</p>
打当官的这种事爽得很，北城千户所人多不是每次都能轮上，这次碰上的校尉们都已跃跃欲试。</p>
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戴权本人出现在了宫门外，神色间表情格外的复杂，尤其在与太子对视时。</p>
当然，这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几乎没在宫门处逗留，就急匆匆的进了乾清门。</p>
几息之后，秉笔太监戴权出现在皇帝面前，小心翼翼递上了奏报。</p>
紧急军情走的急递，根本不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由东厂转呈御前。</p>
戴权提督东厂，重大情况消息，都是他亲自送来。</p>
“陛下，西北……”</p>
没等戴权说完，朱咸铭几乎条件反射问道：“西北如何了？”</p>
戴权亲自送的奏报，一定是非常重大的消息，要么是有败绩要么是有战果。</p>
“贺喜陛下……西北大捷了！”</p>
戴权叩头答道，只是他面向地板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高兴来。</p>
听到是大捷，朱咸铭悬着的心落下，于是立刻打开了奏报来看。</p>
“六月十五，我军已敌军对垒，双方于乌城以西……”</p>
“晨正三刻，我军南翼与敌交手……”</p>
“巳初二刻，敌主力步兵军团推进，我中军主力迎敌……”</p>
“巳正三刻，敌乌城精锐骑兵出城，后其步卒随之而出，西进欲击我军后方……”</p>
“午正二刻，我军南翼溃退……”</p>
奏报内容非常详细，把六月十五的旷世大战，平铺直叙的讲了出来。</p>
战斗的惨烈过程，完全展现在朱咸铭面前，只看奏报他都捏了把汗，生怕己方大军发生溃败。</p>
尤其是绝胜坡守到最后，更是让他心感惊寒，钦佩朱景洪的坚定和冷静。</p>
“申正二刻，敌全军溃败，我就骑兵全力绞杀，尽诛敌骑大部主力！”</p>
“六月十六，我军进逼敌主力，步骑协同联合绞杀敌军……”</p>
“此番决战，我军阵亡二万八千人，共斩敌军八万三千余级，缴获战马三万两千匹、火炮……”</p>
看着奏报上的战果汇总，朱咸铭已是喜不自胜，在纸面上经历过战场的他，顿时生出酣畅淋漓的满足感。</p>
合上奏报，朱咸铭狂笑道：“我儿已有撼天之能矣！”</p>
撼天之能，这样的评价，可以说高到不能再高了。</p>
戴权及宫殿内的所有人，此刻全都跪下参拜，同时向皇帝陛下道喜。</p>
一时间，乾清宫偏殿内，尽是“万岁”之声。</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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