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p>
凄风冷夜, 江面上一望无际，平静河面之下暗藏湍急。</p>
沈绛身上衣衫湿透，晚风一吹, 冷不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谢珣早已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 可他的衣裳也是湿透的。</p>
无法御寒。</p>
沈绛坐在船板上, 身体蜷曲, 双手抱着膝盖, 就听到扑通一声。</p>
她回头，看见谢珣跳入水中。</p>
“你快上来。”她急道。</p>
谢珣却没应, 而是双手握住船板的边缘, 将船板往河岸边推。</p>
原来一直以来谢珣都在观察两岸, 之前那一段的河面宽阔，他们所坐的船板离河岸距离极远。</p>
而漂流了一段时间后，河面收窄。</p>
眼看着河岸离他们所在，有几十米，谢珣毫不犹豫跳下水。</p>
他推着船板不停往前，河面下暗流涌动，沈绛趴在船板，不敢再乱动, 生怕给他添麻烦。</p>
沈绛借着朦胧微弱的月光, 望着谢珣。</p>
他双臂露在水面外, 手掌搭着船板边缘，湿透的窄袖，勾勒出手臂劲瘦的线条。</p>
月色下, 沈绛看到他越发冷白的脸颊。</p>
她趴在船板边缘，一声不吭，可最后还是漏出一声极低极低的抽泣。</p>
“别怕。”他的声音比这河里的水流, 还要清冷。</p>
沈绛摇摇头：“我不怕，我就是心疼你。”</p>
她不会凫水，所以能趴在船板上。</p>
不知过了多久，沈绛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被冻的僵硬，连手指尖都抬不起来。可一直浸泡在水中的谢珣，仿佛不知疲倦，竟推着她与船板，一路到了河岸边。</p>
眼看着原本数十丈远的河岸，在他的努力下，变得近在咫尺。</p>
待船板轻轻撞到岸边，那种撞击，反而让两人心底都莫名踏实了下来。</p>
“阿绛，你先爬上去。”程婴开口。</p>
原本清冷又稳重的声音里，此刻却透着虚弱，似尽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p>
沈绛想先将他拉上来，可是回头看着他，深邃俊逸的面孔，此刻苍白异常。</p>
她不敢再耽搁，赶紧顺着船板，抓住河岸的野草，想要攀爬到岸上。</p>
是草叶太过湿滑，她险些又栽下水中。</p>
待她一上了岸，立即伸手：“三公子，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p>
谢珣攀着船板，一点点游到她身边，将手递上来。</p>
她力拽，他撑着船板，相互力，整个人脱水而出，竟直接将沈绛扑倒。</p>
他的身躯紧紧压上来，软玉冷香的小姑娘，让他近乎失去知觉的躯体，似乎又有了一丝丝触觉。</p>
这样抱着她，都这么软。</p>
沈绛却不明白他脑海中念头，还以为他是彻底脱了力，动不了了。</p>
所以她将谢珣轻轻掀开，将身上外衣脱下，披在他身上。</p>
好在这外衣被他脱下，穿在她身上，因为一直被河风吹着，反而有些干了。</p>
勉强有点保暖的作吧。</p>
沈绛很快去找了些干草回来，幸亏是秋天，周围枯萎干燥的树枝，还是有不少。</p>
好在她身上的火折子，是油纸包裹起来的。</p>
当时她就是怕被淋湿，没想到今天还救了一命。</p>
等沈绛生火，点燃火堆，温暖的火苗一下驱散了周围的湿润和潮湿。</p>
就连谢珣都在短暂休息后，勉强坐了起来。</p>
风声渐缓，周围虫鸣鸟叫声，反而清晰了起来。</p>
方才在河面上，似乎有水浪声。</p>
现在身处陆地，就连这些深夜里吵杂的声音，都变得亲切起来。</p>
沈绛坐在火堆旁，神情晦涩，一言不发。</p>
“怎么了？”谢珣靠近，扭头望向她。</p>
终于她低低说道：“三公子与我在一起，好像没一刻安稳过。不是因我被追杀，就是因我而受伤，这么久以来，我给三公子带来的似乎有这些。”</p>
喜欢一个人，该是怎么样的？</p>
与他在一起，两心相悦，长相厮守。</p>
如今，她带给谢珣的，却有一次又一次的磨难。</p>
谢珣视线停留在她脸颊上：“所以，你要远离我吗？”</p>
沈绛被他问的一怔。</p>
在她给他带去一次又一次磨难之后，她需要远离他吗？</p>
谢珣说：“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假装你从来不曾喜欢过我，假装我也从来不曾在意过你。可是你知不知道，若是这样，我宁愿与你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p>
他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手指间从侧鬓轻轻下移。</p>
“我喜欢一个人，哪怕要陪着她上刀山入火海，亦是我心之所愿。”</p>
沈绛抬眸望着眼前男人，他那如同墨笔勾勒出的五官，此刻在绒绒火光下，格外深邃鲜明，眼眸中仿佛有星辰碎光，熠熠生辉。</p>
沈绛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过苍白无力。</p>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低声道：“对不起。”</p>
“你既已招惹了我，就不该说这样的话。”</p>
谢珣抬手回抱她，低沉的语调在她耳畔响起，犹如古代的咒语。</p>
*</p>
此刻沈芙绫的船已经停了下来，原来是之前风浪太大，他们能临时停靠在岸边。</p>
很快，沈芙绫收到信鸽传来的消息。</p>
“你说船已经被炸毁了？”她惊讶道，没想到事情会进行这么顺利。</p>
这个船工，是留下来看管沈殊音的人，先前四皇子留下的死士，全都前去阻击沈绛的船。</p>
他们甚至还将炸药拿了出来。</p>
大晋对炸药的管控，极其严格，就算是军队要到炸药，也要经过内阁核准。</p>
四皇子利欧阳泉敛财之后，就四处收集天下能人异事，还真让他寻到一个对黑火药极其痴迷的怪人。</p>
此人虽从未进过朝廷的火药库，可是光凭着书本浅薄的知识，还有自己各种试验。</p>
竟成功试验出了一种小型火弹。</p>
四皇子到底不敢轻易使这种黑火药，暗卫这些，不少皇子和世家私底下都有豢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