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p>
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消散, 沈绛整个人登时轻松，说起话也恢复了先前的轻松。</p>
直到她突然想起，连连道：“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p>
谢珣抬眸。</p>
“我今日与流民庄子上的人接触上了。”沈绛说道。</p>
谢珣闻言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沈绛第一次前往, 就能接触到庄子里的流民, 不由道：“你见到了什么人, 可是有重要线索。”</p>
沈绛先前说过, 温辞安今日也是想要潜入流民庄子，却被人发现。</p>
没想到她居然能丝毫不惊动, 庄子外的那些守卫。</p>
直到沈绛道：“我接触到的是个十岁的孩童, 或许是他年纪尚幼, 所以庄子的守卫对他们这样年纪小的孩童看管宽松。”</p>
“可是他给了你什么重要线索？”</p>
谢珣并未小看此事，如今庄子被看守那样严，晨晖到现在也没人进去，温辞安今日也是无功而返。</p>
沈绛反而成了他们之中，第一个接触到流民庄子的人。</p>
不管外面传的如何魑魅魍魉，这些流民才是真正的证人。</p>
沈绛想了，说道：“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的线索。最起码有用的就有两条。”</p>
“第一条就是, 他告诉我庄子上确实有不少青壮年不见了, 很多孩童的爹爹都没了踪影。而且他们不是死在洪灾中, 是到了扬州之后，甚至是在进入流民庄之后才不见的。”</p>
“第二，那个小孩子告诉我, 他爹爹以前在铁矿上做过工。”</p>
大批失踪的青壮年。</p>
铁矿上做过工。</p>
这两件事若单独看的话，或许还没什么特别，但是联系在一处, 就格外不寻常了。</p>
众所周知，铁矿本就是会聚集大量青壮年的地方，因为开矿是件极耗费体力的事情，而且充斥着各种危险。</p>
谢珣此刻陷入了沉思，难怪陈平在状纸上写着，大量青壮年男子无故失踪。</p>
如今看来，这些人并非是无故失踪，而是一起失踪，更可能是强迫入了矿。</p>
大晋朝对于铁矿的管制十分严格，每开一矿，就要上报朝廷。</p>
毕竟矿石会被用于冶炼铁器，若是不严格控制，私下随意开矿，说不准会有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弄出一堆的私兵。</p>
皇帝最忌讳的便是，自然是有人造反。</p>
而造反的第一步，就是兵器。</p>
思来想去倒不如在源头上制止此事。</p>
谢珣手指轻轻叩击着桌沿，清泠的声音被外面的夜色染上了一丝暗沉，他道：“看来这事，追根溯源还是跟京城里的人有关系。”</p>
一个扬州知府，不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p>
至于两江总督薛世荣，如今还不知他是否参与其中，只是若真的只为了敛财，堂堂两江总督有的是法子敛银子，又何必要开私矿，干这样掉脑袋的事情。</p>
除非这件事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p>
从龙有功，可不就有泼天的富贵等着。</p>
沈绛听闻此话，突觉有种漫天的失望兜头而下，她问：“如今朝堂之上，当真这般天下乌鸦吗？我以为一个魏王，因为一己私利，害得仰天关无数将士，本已是黑暗之至。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有人利用这些无辜的灾民。”</p>
私自开铁矿乃是杀头的大罪，但又需要大量的青壮年，若随意抓住当地居民，难免会弄得怨声载道，说不定很快便会传的天下皆知。</p>
这些灾民却不同，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p>
能给自己全家人一个住处，一个活命的机会，那些父亲、儿子、丈夫，或许都愿意为家族付出。</p>
扬州此地之事，只怕也是因为拿捏住了灾民的这等心理，才能隐藏至此，不曾被发现。</p>
幸得那些有良知的书生，明明事不关己，却甘愿以命鸣冤，虽死不悔。</p>
沈绛的心情无比沉重。</p>
好在有了这等线索，他们也有了新的方向，只要真的找到这处私矿，到时候那些人就是再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也无法将这样一个偌大的铁矿，藏的严严实实。</p>
只不过扬州周边这般大，他们人手也不足，真找起来，也犹如大海捞针。</p>
*</p>
朱颜阁的新铺子，位于扬州东门街，此处乃是扬州最为繁华之地。</p>
沈绛在铺子开业之前，已在扬州四处宣传。</p>
原本朱颜阁在江南一代的名气就极大，如今不必千辛万苦等着京城送货过来，直接在家门口便能买到。</p>
之前沈绛为了赶着开业，特地把铺子里的第一批货，从京城带了过来。</p>
她之后虽然另外盘下了口脂作坊，用来制作口脂，但若是在扬州制作第一批口脂，光是二十三道工序，便足足要半月有余方能制作完成。</p>
况且朱颜阁的口脂，还要经过雕刻一项。</p>
沈绛已在扬州找到了足够的微雕师傅，这次她在扬州第一批的口脂上，雕刻的乃是江南园林亭台。</p>
特别是四美的盒子，她特别让人设计成亭台模样。</p>
不得不说，大晋的瓷器制造确实了得，沈绛屡屡奇思妙想，都能被满足。</p>
口脂瓶身乃是柱状，绝妙的是盖子部分，做成双层四角飞檐。</p>
今日一大清早，沈绛便与谢珣一起，前往铺子准备。</p>
待到了良辰吉时，鞭炮一响，门口舞狮队伍，将整条街都闹的热闹了起来。整个铺子门口，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乃是水泄不通。</p>
等店门打开，只见一群浅粉色上衣粉白长裙的少女，翩然而出。</p>
这群少女一样的发饰，一样的着装，就连模样都各个娴静柔媚。</p>
若是在外面瞧见，会让人觉得这是哪家富户的小姐。</p>
“诸位贵客，里面请。”为首的侍女，冲着众人福身行礼。</p>
沈绛今日特地身着女装，反正她女子身份已经暴露，倒也不怕别人再发现。所以她特地用上了朱颜阁的口脂。</p>
待客人入内，她站在二楼的平台上，缓缓望着楼下。</p>
很多人下意识抬头，望着楼台，站着的女子。</p>
“这位姑娘唇上用的是什么口脂？”有个人忍不住惊呼道。</p>
抬头众人，脑海中都不由升起同一句话。</p>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p>
“楼上乃是名贵口脂以及香料，为今次开业特地准备的典藏版四美，便在其中，若是有兴趣，也可上楼一瞧。”</p>
她这一开口，唇瓣在头顶的灯光映照下，散发出细碎的光影。</p>
朱颜阁的口脂之所以这般引人喜欢，不仅是因为口脂色彩出众，更因这些有些口脂在上色时，里面含着珠光，让唇瓣散发出一种诱人的色泽。</p>
这样的色泽，是其他口脂绝对达不到的程度。</p>
到了二楼，只见正中间的玻璃柜子上，摆着四个赤金双层四角飞檐亭子模样的盒子。</p>
四个盒子顶端，镶嵌着不同颜色的珠宝，交相辉映，好不华贵。</p>
看得人着实是瞠目结舌。</p>
“这个是？”有个贵夫人忍不住问道。</p>
一旁侍女贴心道：“夫人，此乃是我们东家为了此次开业，特地准备的纪念款四美，赤金打造的双层四角亭台造型，这个世上也只有面前这四个盒子。”</p>
扬州乃是商业中心，更重要的是扬州是淮盐的重要出产地，又临近长江，加上周围有运河，河运发达，因此扬州云集了众多盐商巨富。</p>
这些巨富盐商不仅生活奢靡风华，更有一掷千金的豪奢作风。</p>
此等以赤金打造口脂盒子，若是放在京城，只怕会被那些自持内敛的世家大族暗哧一声土鳖。</p>
但是放在扬州，因为此地经商风气浓重，商人们之间喜欢攀比。</p>
这样的东西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追捧。</p>
沈绛让人以赤金打造口脂盒子，盒子的造型还是扬州园林中最为经典的亭子。</p>
果然，一经推出，立马引起了众人的关注。</p>
“这个口脂多少银子，我要一个了。”最先开口问的那位贵夫人，豪气道。</p>
沈绛站在一旁，并未开口，而是站在那位贵夫人身侧的侍女，轻声一笑，语气和婉道：“夫人请见谅，这个盒子乃是我们店中的珍宝，并不直接售卖。”</p>
“不卖你们还拿出来给我们看？”这位贵夫人不悦道。</p>
侍女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笑意，她不急不躁道：“夫人稍安勿躁，只因这四盒四美着实珍贵，为了避免怠慢店内最尊贵的客人，掌柜一早便定下规矩，这四盒赤金纪念款四美，只有在本店消费满千两纹银以上的客人，方可有购买的资格。”</p>
千两纹银？</p>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怒道：“你们这岂不是店大欺客，当真是黑心。”</p>
“这位客人，您此言差矣。第一我们店内并不曾强买强卖，这四盒四美口脂，乃是掌柜为了此次开店特别制作的。本就是店中的镇店之宝，若是轻易就被买去，岂不是辜负了这镇店之宝的美名。”</p>
这个小侍女的解释，让最开始的那个贵夫人点头称赞道：“就是，这等精贵的东西，若是人人都能买得起，有什么可稀罕的。”</p>
女子本就有收藏的癖好，这等与众不同的款式，若是真的拿到手，那可真是扬州城的头一份。</p>
没一会儿，店内彻底热闹了起来。</p>
买不起四美的姑娘，就要二十四节气的口脂。</p>
眼看着要到了年关，大家辛苦劳作了一整年，不就是想要在年末的时候好生犒劳犒劳自己，就连平时最舍不得花银子的小媳妇，都呼朋结伴前来，与好友商议哪种口脂最衬自己的肌肤。</p>
沈绛与谢珣坐在书房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p>
直到阿鸢推门而入，惊喜道：“小姐，第一盒纪念款的沉鱼已经被卖了。”</p>
“这么快？”沈绛惊讶。</p>
阿鸢点头：“那位夫人不仅要了整套的二十四时，还要了好几套四美，成了店里第一个购买银两超过千两的顾客。您不是说，第一个购买超过千两的，就可以随意挑选一款纪念款。”</p>
“好，去敲锣吧。”沈绛笑道。</p>
果然没一会，外面响起了铜锣之声。</p>
只听一个洪亮声音朗声道：“恭喜王夫人，成为第一个获得经典款四美的客人。”</p>
“哎哟，居然这么快就有人买走了。那岂不是只剩下三个了？”</p>
“那个赤金亭台模样的盒子，着实是太漂亮了。”</p>
“真不愧是大盐商的夫人，果然是出手豪阔。”</p>
底下议论声不断，弄得刚拿到东西的王夫人都心花怒放，着实被满足了一下虚荣心。</p>
就连沈绛本人都没想到，扬州这些贵夫人居然如此吃这套。</p>
一天下来，原本她以为会过几日才能卖空的四美经典款，居然销售一空。</p>
也就是说光是卖掉这四盒口脂，就带来了四千两销售额，更别提这四盒四美卖出的价格也是不菲。</p>
待到了晚上，账房先生当着沈绛和谢珣的面儿，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盘珠子。</p>
“掌柜的，今日本店一共销售额度是一万八千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