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p>
都说近乡情怯, 当从姚寒山口中得知，明日他们就会到达边境雍州时，沈绛心头也升起了一股淡淡, 说不上是情怯还是胆怯的思绪。</p>
夜里的时候，因为边境不比别处, 驿站都有些少。</p>
因此他们晚上是在一间破庙中落脚, 沈绛睡在马车上，清明在下面替她守着。</p>
这些日子，清明寸步不离沈绛周围，哪怕是姚寒山的侍卫，都未能近她的身。</p>
待天微微亮, 他们再次收拾妥当，准备赶路。</p>
就听到一串杂乱而响亮的马蹄声渐渐靠近, 看起来来者有不少人，而且所用的马匹都颇为矫健。</p>
才能跑出这样的声音。</p>
“小心戒备, ”姚寒山叮嘱了一句。</p>
这一路上他们并非没遇到劫匪, 只是姚寒山所带侍卫不少，再加上沈绛和清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轻松打发了那些宵小。</p>
不过小心谨慎，总是没错。</p>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时, 来人也到了近处。</p>
还是清明眼尖，一下瞧见了来人，惊喜喊道：“是卓定。”</p>
沈绛此刻也看见了。</p>
她往前走了两步，卓定的马已经到了跟前，他从马背跃下，半跪在沈绛面前：“三姑娘，我终于追上您了。”</p>
沈绛望着他, 心头突然有股酸涩。</p>
待她再望向身后，这才发现卓定带来的人，大半都是沈家侍卫。</p>
这些人是当初跟着她从衢州进京的，旧日里少年郎们，齐齐跪在房门口，誓死要追随她的一幕，犹在眼前。</p>
“你们都来了，”沈绛声音中夹杂着微苦。</p>
少年们依旧还在，可是当初唯一跟着她的少女，却已经彻底无法回来。</p>
沈绛离开京城已经有十余日，她让其他人先歇息片刻，把卓定叫了过来问道：“大姐姐怎么样了？”</p>
卓定一路上风餐露宿，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特别是在听到沈绛问及沈殊音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p>
“大姐姐到底怎么了？”沈绛见他如此这般，也不免急了。</p>
卓定低声说：“大姑娘得知侯爷之事，哭到昏厥数次，后来她又知道了阿鸢身死宫中，亲自去宫里要回了阿鸢的尸首……”</p>
说到此处，卓定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p>
他虽年纪轻轻，却一直沉稳有度，从不轻易显露情绪。</p>
可此刻，他眼底隐隐有泪。</p>
他也是自幼长在衢州沈家的少年，与阿鸢一起长大，虽对阿鸢并无男女之情，却早已经视她为妹妹。</p>
那样活泼天真的女子，不过是去了一趟皇宫，便失了性命。</p>
叫卓定如何不难受，如何不满腔怨恨。</p>
卓定这般从容沉稳性子的人，眼底也不免长出了刺，心头总有一股久久不散，依旧还在徘徊的怒气，叫嚣着让他去做些什么。</p>
所以在帮着沈殊音，将阿鸢安葬之后，他便请求前往仰天关。</p>
沈绛正在日夜兼程赶往此处，阿鸢没了，他得一步不离的保护三姑娘。</p>
“阿鸢……”沈绛念了一遍阿鸢的名字，突然扬头道：“你们是赶了一夜的路吗？要不要再休息会儿？”</p>
卓定摇头：“我们虽是日夜兼程赶路，但昨晚已经休息过了。如今这里离雍州不远了，不如我们先护送三姑娘到这里。”</p>
“也好。”沈绛不想再在路上耽搁。</p>
于是众人上马，前往雍州。</p>
行了大半日，外面突然传来兴奋的声音，沈绛便猜到，大概是雍州要到了。</p>
于是她掀开车帘，望着外面。</p>
只见荒芜辽阔原野上，一座城池清楚矗立着，城门宽阔而高大，上面旌旗招展，从此处已经能看见城墙上林立着的兵士，整齐肃立，一股西北豪迈气阔扑面而来。</p>
不仅众人兴奋，连沈绛都兴奋不已。</p>
待靠近城门，发现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穿着严整兵甲的士兵，正在逐一检查进城的行人，不知是行人早已经习惯，还是畏惧这些士兵手中刀剑，都在安静排队。</p>
无一人敢造次。</p>
这倒是让沈绛有些刮目相看，早就听说爹爹治军严明。</p>
如今看来，就连雍州在他的治下，百姓身上都有了几分军士气息。</p>
他们原本打算低调入城，连沈绛都下了马车，准备排队入城。</p>
谁知她刚从车内出来，这一幕就被城门上的一人注意。</p>
他们站在队伍的最末尾。</p>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兵甲的人带着一队手持□□的士兵，从城内出来，众人纷纷让开，似乎有些生怕惹到他们。</p>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还在问，就有人赶紧让他们闭嘴。</p>
唯有沈绛他们并没有被吸引，只是在安静排队。</p>
直到那队人马到了跟前，就见最前面的人冲着沈绛恭敬道：“属下见过三姑娘。”</p>
沈绛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不由一怔。</p>
她正欲问，就见一骑飞奔而至。</p>
“三姑娘，”随着一声沉稳而清朗的声音响起，沈绛循声望了过去。</p>
就撞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一身整肃兵甲穿在身上，依旧挡不住他满身的灼灼如骄阳般的干净、明亮。</p>
马匹还未彻底勒停，马背上的男子已经翻身而下。</p>
他冲到沈绛面前。</p>
他乡遇故人，只怕再没比这个更叫人觉得心暖的事情。</p>
明明是在这边关之地，她却还未入城，就先见到了林度飞。</p>
她惊喜问道：“林校尉，你怎么会在这里？”</p>
“我听说三姑娘近日就会到了雍州，便一直派人在城门口等着，方才我的人发现三姑娘你们的马车到了，”林度飞的声音虽然依旧熟悉，却又带了几分陌生的低沉。</p>
不过一别几月而已，这边关的风沙似乎让他的眉梢眼角，都添了几分，在京城时不曾有的沉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