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吹风是不行的,吹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她是他的妻子,做这些本也是分内之事,但他情愿站这儿吹冷风也不愿叫她,归根究底,他是在体谅她。
想到这里,她终下定决心。谢明庭原先攥着她右手的那只手蓦地握得死紧。
识茵的手被捏得有些疼,挣脱了下也没能挣出来,一时之间,倒不知他是拒绝还是默许。
他握着她一只手,不肯放也没制止,而她也还跪在他身前,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识茵脸热难当。她不敢多想,更不敢看,只得抬起头来看向他。
谢明庭亦在看她。
他面上并无太多神情,俊美清冷的容颜如同模糊在暖艳烛光里,目光空荡荡地落在她脸上,冷汗如雨在面颊上蜿蜒。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炎热,像是在看她,然目光却未有一刻与她对上,正当识茵自己心里也没底时,他忽而伸出了一只手,落在了她微微发烫的面颊上。
识茵骤地心中一惊。
原来,他看的是……
……
“郎君以后若是觉得难受,不必,不必这般憋着……”
青灯如豆,房中的动静完全静默下来已是子时,识茵同郎婿同榻而卧,嗓音轻如春夜的雨。
想起方才的大胆,她自己也有些后悔,担心他会不会看轻了自己,以为自己非是好人家的女儿。
但那些事都是她从婆母给她的书上看到的,既是夫妻之间的行事,想来……也没有什么的吧。
身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她不禁怯怯摇了摇他胳膊:“郎君?”
谢明庭自方才被她拿捏住后便一直神游天外,待清醒后,又实不知要如何面对弟妹与屡屡违背原则的自己,有些自暴自弃。
这是第三次了,还有最后一次。
而真以那信上所说,非交合不能解,难道,他真就要这般不清不楚地和弟妹纠缠下去,让弟妹继续做他的解药?
待云谏回来后,又该怎么办?
烦愁都如潮水密密麻麻地涌上,他想不出答案,只能暂时不去想,撇过脸来问她:
“要上药吗?”
被他这么一问,识茵只觉掌心好容易才消弭的痛感又卷土重来,连同那些羞人的记忆一道。
“没事。只是有些红而已。”她轻声说着。
又轻轻靠过去,于黑夜里、心跳声中,将脸枕在了他肩上。
谢明庭心跳微乱。
他迟疑了下,侧过身将她搂入怀中,好让她枕得更舒服些。
识茵将耳贴在郎君暖热的胸膛上,聆着那坚实有力的心跳,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方才她并不是想要他抱,她只是试探他会不会推开她罢了,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抱她。
看来他也不是全然对她无情,想来,只是碍于那位朋友的死,心里正伤心着,故而不愿与她亲近。
她没那么矫情,他给了她安身之处,令她摆脱了顾家那个沼泽,该尽的夫妻义务她也会尽。
诚然,她从前在面对他的冷淡时也想过大不了和离,可是相处了这些日子,她也瞧得出,郎君只是面上冷了些,心里是关怀着她的。
她不想回顾家,就必须在陈留侯府站稳脚。日后也能依靠着陈留侯府寻找母亲。有一个相处和睦的丈夫,总比相敬如冰好。
那,郎君性子冷淡,她就主动一些好了。识茵想。
其实他动情的样子也还蛮好看的。像谪入凡尘的仙,又像落入污泥的玉。
想到这里,识茵心里又有些热热的。
他是为她才动情的……
次日清晨,识茵醒来时,夫婿已然不见。
他在家中无聊时惯常是会去后府花园转转的,识茵没怎么在意。丫鬟们在卧室里更换过冬的布被帷帐,她便去了那间书房,随意翻着书案上的书打发时间。
昨夜便是在这张书案前,想起那件事,她只觉得那股淡淡的味道似至今也还黏在衣襟,不免有些脸热,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了书籍上。
是半卷《商君书》,识茵知晓这是长兄之物,是他近来新借,她随手拿过,里面夹杂的纸笺随之落下,在空气里飞旋若落叶。
笺上用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注解,识茵俯身去捡,目之所及,却是愣住。
纸笺是新的。
其上字迹,却与婚前夫婿写给她的书信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