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之上,一个人影正手扶墙身跌跌撞撞走来,他面色赤红脚步虚浮,粗长的喘息声犹如风箱般接连而起,人还未至,一股浓郁的酒气已是直冲太平公主鼻端。
“七郎……”太平公主惊呼一声,急忙提着长裙迎上前去。
谁料此刻陆瑾站立不稳,竟是一个趔趄摔倒,太平公主堪堪赶到他的身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抱住快要跌倒的他,两人站起不稳,竟是齐刷刷地滚成了一团。
太平公主螓首撞在木墙上,顿时眼冒金星疼痛难耐,然而比起自己,她更关心的是陆瑾的情况,急忙直起身子好不容易将陆瑾扶起,又气又急地言道:“你你你,何能喝得这般烂醉如泥?”
陆瑾头晕目眩脑海中一片懵懂,他定定地看了太平公主半响,猛然大笑道:“原来是四娘,哈哈,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阿爷原来是……呃,面首,多么了不起啊。”
闻言,太平公主心神狂震,这才明白陆瑾喝醉酒的由来,急忙搀扶着他言道:“七郎不要多言,我先扶你进去。”
陆瑾“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任由太平公主搀扶着慢腾腾地步入客房,刚行至床榻边缘,他身子忽地一软倒在了榻上,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呼,正是太沉了。”太平公主甩了甩胳膊出得一口粗气,俏脸上却丝毫没有责怪之色。
回身关上房门,她拿起搁在案头的火折子点亮了油灯,火苗摇曳间,朦朦胧胧的光亮在房内弥漫开来。
轻步行至榻边,陆瑾正面色赤红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显然已是陷入了昏睡当中,就连那厚实的圆领襕袍,也未及脱去。
太平公主站定思忖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一阵面红耳赤,洁白如玉的贝齿轻咬红唇犹豫片刻,忽地又泛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
寻来木盆打上热气腾腾的热水,太平公主拿起挂在木架上的洗脸丝巾浸入水中,轻轻拧干后,又走到床榻边坐下,手持丝巾缓慢拂在陆瑾面上,极其温柔地替他拭擦满脸汗珠。
望着陆瑾俊秀的面容,太平公主芳心柔软恰似绕指柔,嘟起红唇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言道:“可恶的家伙,竟要我堂堂公主之身亲自为你洗面,也不知你是几世修得福气才能让我如此垂青……”
醉酒之中的陆瑾自然不可与闻这般柔柔细语,朦朦胧胧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回到了幼时,阿娘正在身边轻言细语地说些什么,那温柔的小手恍若春风一般轻轻拂过他的面孔,带来让人感动不已的温暖。
猛然间,陆瑾生出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抓住正在自己面颊上面的手儿,轻轻呼唤道:“你……不要走……”
被陆瑾就这般抓住了手儿,太平公主芳心一颤,丝丝血红飞快地弥漫上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手中拿着的丝巾也是惊得掉落于地。
作为天皇天后唯一的公主,自小到大太平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备受宠爱,那无意间与上官婉儿前去杏园,却撞到了正在蹴鞠的陆瑾,从而种下此生魔障,整个心儿也经常为他思念不止。
太平公主很是清楚她对陆瑾的感情,即便陆瑾从未向她承诺什么,她也犹如飞蛾扑火般沉沦其中,因他开心而开心,因他难过而难过,这次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陪他前来长安打探消息,若非深情,岂能这般无怨无悔地付出?
然而可惜的是,至始至终,陆瑾都从来没有向她承诺过什么,她也不知道陆瑾对她究竟是何等心思,前段时间前去翰林院的时候,每当看到他与上官婉儿相谈甚欢说笑不断,太平公主心内便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一丝隐隐醋意蔓延。
今天陆瑾无意醉酒,就这般冒冒失失地抓住了太平公主的手儿,一句“你不要走”更是令她犹豫不定两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