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冷冷道:“公主应该明白,心软坏事。”
“可是……他是无辜的啊!与摄政王勾结的是程恢,与他何干?”桃枝内心挣扎。
王娘子还要说什么,山下忽然传来号角声,她脚尖轻旋,抓着小胖子的领子飞身上了屋顶。
程恢带着一队人马围在山坡下,容色憔悴,须发皆白,中气十足大喊:“王谙如,你是摄政王派来的伶人,我以安排下去,若幼子有事,立即遣人告之摄政王,你京城的家人将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王娘子道?:“少说废话,若不想他死,你便独身上前,与我这弱女子打一架。待你杀了我,只管把这小子带走。”
桃枝在屋子里,推开一条窗缝往外看,除却一片苍茫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王娘子挟持着程殊立在屋顶,忽然喊道?:“你的侍从再前行一步,我割破这小子的喉咙!”
“咻咻”箭声,侍从胡乱往山坡上放箭,当然射不到房顶上的王娘子,一支箭插在窗沿上,桃枝拉上窗扉躲避。
一阵寂静,之后兵戎交接,刀剑碰撞“砰”声作响,就在屋外不远处,王娘子在此处安排了埋伏,程恢的侍从极为精良,平日他们想过许多法?子,轻易近不得他身,唯有桃枝把程殊绑出来,引来程恢,他们提前在此处设伏,才有一丝机会,杀了他。
程恢不可能单身涉险,王娘子也不必多言,直接命埋伏之人冲出来,展开一场厮杀。
“轰隆”一声,小胖子被扔下来,仍熟睡着,桃枝把他搬到床上,推开窗扉,王娘子已经飞身出去,与程恢就在房前扭杀到一处。
她赶忙把床拉开,床四角有暗轮,上头躺着个四仰八叉的程殊也并不很重。掀了一块地砖,显出条黑乎乎的地道,王娘子暗中提点过,程恢不好杀,她今日大概要和他同归于尽。
把昏睡的程殊扛起来,她用了内力?,累得气喘吁吁,早知道就不给他用这么重的迷药,这会儿给他几拳把他打醒,让他自己走也是好的。
暗道?狭窄,她拖着小胖子的手背被粗糙的砖石擦破,回想方才为他倒茶
之前……迷药和毒药,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迷药。她何曾不知道这小子死在这儿最干净,王娘子也多番暗示,不可心软,偏偏,她想到沈庚,若他知道程殊死了,会多么伤心。
她再也不想令他伤心了。
闷头走了数里暗道?,拨开一片丛生的野草,终于重见天日,同时山坡上一片爆炸,火光蔓延,她被震得跌倒在地,捂住耳朵。王娘子见打不过了,索性引爆了山上的火|药。
冯裕、王娘子,一个个不知名姓的太后党人,为了太后未竟的事业,甘愿献出生命。身后的草木尽然焦黑,噼啪落下火点,桃枝缓了半晌,摇头,把脑子里的钝意甩出去,拉起程殊疾走。
拉过树下王娘子备好供她逃生的马儿,她把程殊推上去,翻身上马,把小胖子绑到背上,边拉紧缰绳使马儿疾奔,边在飞速思考着。
通往此处的大道定然铺天盖地都是官府的人……或许还有沈庚,只能从乡野小道?逃生,但这也不是从长久之法?,扬州城四通八达,很容易被抓住,她揪了一把程殊大腿上的软肉,心道?若不是带着他,她一人无论换装匿迹容易得多。
小胖子无知无觉,脑袋歪在她肩膀旁,甚至鼾声不断。
思来想去,只有往城周的樟锦河去,把程殊推进河里,任他漂到哪里,是死是活只看他的造化?。
她打定主意,夹紧马腹调转方向。
“贼人休走!”“把程公子放下!”身后却忽然传来叫喊,一队人马竟追赶上她,幸而程殊又高又壮,把她的身子遮掩得严严实实,他们也不敢放箭,怕误伤程公子。
太阳毒辣,汗水顺着额发滑进眼睛里,桃枝没想到能这么狼狈,甚至想一刀子了结了程殊,她自己能轻易逃走。
马儿被地上木藤绊脚,小胖子压在她背上,几乎连人带马向前栽倒,她狠狠咬牙,催动内力?,终是稳住了马身,但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显然更近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闯进一片密林,马儿受伤,再不把程殊抛下,她也走不了了。
她感到身后一人马正擦肩而过,冷兵器的寒芒映在眼里,她下意识侧
身躲避,“砰——”两柄剑相撞,树上跳下几个黑衣蒙面人,挡住了挥刀的追兵。
桃枝只一味骑马向前,身后两方人马厮杀。
兵器机打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唤着马儿停下,手心粘腻着一手冷汗。
黑衣人追上来,齐刷刷跪在她的马前,为首一人抱拳道:“属下来迟,公主恕罪。”
城东勾栏瓦当深处,许多年老的民间艺人聚居,也是扬州的太后党人的一个据点。他们脱下黑衣,装扮成平民百姓,麻布袋把程殊装进去,扎口留下一个通气口,旁人只会以为这群小伙子扛着头生猪。
“公主,程恢已死,但留着这小子,终归后患无穷。”桃枝坐在窗边喝茶压惊,这伙人的首领,名叫秦晖的青年劝她道。
“我已做了决定,你们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