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瘫在床上,脸上一块灰一块尘,名贵的丝绸袍子也皱巴巴,她坐下,掀了他上襟,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凭借记忆往白肉上的几个穴位戳下去。
她在施行《释云卷》中提到的断尘绝念之法?,被施法之人,心智会如同三岁幼儿,终身痴傻。
往肋下戳下一针,程殊浑身颤了一下,桃枝蹲下,控制着手抖,“你千万别动,我不想杀你,只能出此下策。”
十枚银针下去,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只见程殊眉头紧紧皱着,极为痛苦的模样,她咬着手指,使劲回忆书中内容,安慰自己应该没扎错。
“噗——”小胖子喷出一口血,她赶忙从他身后把人抱起来,以防他被自己的血噎死了。
简直不能更绝望,他疯狂咯血,染红了半床被子,桃枝忽然想到,这是个阴损的法?子,《释云卷》的创作者是前朝臭名昭著的宦官杨氏,他们用这法?子为自己牟利,自然不在意被施针者当九死一生。
“我今天救了你很多回了!”她咬牙切齿,把程殊扶到床边靠着,握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输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良久,他平复下来,眉头舒展,又沉沉睡去,她身子虚浮,忍耐着眼前阵阵发黑,一根根去了他身上银针,合上衣襟。
一掌打在程殊脖子上,他
慢慢睁眼,眼中一片干净明澈,宛如初生稚儿,桃枝知道,她成功了。
“你是谁?”
她掐着他的脸,“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记住了,我救了你。”
摸入他的袖袋,抽出一沓纸张,扬了扬,“这是我的了。”
推门出去,秦晖立即迎上来,她道:“他已经失了记忆,宛如三岁稚儿。你去找一家靠谱的农户,把他送走。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公主,你看起来脸色很差。”何止脸色差,简直苍白得宛如鬼魅,行人见了都要大喊何方妖孽跑出来作祟的程度。
“没事,我不打紧,歇一会就好了。”她走得极慢,仍一步步向院门走去,跨过门槛时,扶着院门摔倒了。
她很快又站起来,手背擦了擦嘴角,骑上马背,背影单薄,摇摇晃晃,秦晖目光追随,怕她下一瞬便要晕倒掉下来。
她走远了,他仍是不放心地追到院门去目光相送,地上刺目的红,是一滩新鲜的血迹。
桃枝方才随意收拾了自己,绑了个姑娘的发髻,脱去沾了点点血迹的小厮外袍,里头是一身她平日里穿的鹅黄常服。
午间阳光晒得她头昏眼晕,仍勉力?骑着骏马回到寺庙,长阶下围着许多人,有官府的人,也有沈府的家丁,她心中大惊,昨日自己跟郑氏说了身体不适,今日紧闭门窗休息也不违和,不至于消失了这半日,便闹得沸沸扬扬吧,况且,沈府的注意力,应该放在程家那边才对。
她只好下马,缓缓走向寺庙下的台阶,一小厮见了她,惊喜道?:“是桃枝姑娘!”
“桃枝姑娘找到了!三公子呢?”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们怎么这么激动,便被抱入一个怀抱,紧紧搂着,漫天熟悉的苦陀味,她鼻子被压在那人肩上,很不好受,挣扎着要抬头,却被那人按回去,声音有些哑,“别动,我以为找不到你,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阔是……哦呼斯……不了……”她高高的鼻梁都要被他压扁了,小声抗议,沈庚抱得更紧了。
桃枝只好放弃挣扎,一个早上从刀光剑影里走过几回,还流失许多内力?,落入一个
安心的怀抱,尽管这个怀抱单薄得很,她却全身松懈下来,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去了哪儿?”
脸颊被轻拍几下,她睁开眼睛,指向寺庙后的树林,“就在那儿,一棵树下睡觉。”
“你胡说!”沈庚紧紧捏住她下巴,“嫂嫂告诉我你不见了,我便立即赶过来,把寺庙里里外外搜寻了三遍!你给我说实话。”
“我说得是实话,”桃枝睁眼,眼底一片莹润水光,看起来困极了,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在他眼前晃,“昨日住持讲经,说到那耶王子为母亲祈福,向上苍祈求无根之水入药,我也想着今早到寺庙后头的树林搜集露水,以求干娘的风寒快些痊愈。”
她的眼睛很亮,上下眼睫几次合起分离,牵动一丝水光,但看外表,是个十分乖巧纯稚的小女孩,她道:“可能是搜集了这满满一瓶露水,我太困了,便用一片大芭蕉叶盖着,在那树下睡了半日,我今日穿了嫩黄色,和春草的颜色差不多,你们因而?没发现我吧。”
沈庚只静默不语,盯着她瞧,她被盯得后背发冷,主动去环抱着他,“对不住,三哥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乱跑了!”
“公子,胡大人来了信,程大人被杀,程四公子不知所踪,很可能葬身火海。”沈福来报,沈庚捏着桃枝手臂的手收紧,让她不住呼痛。
“为何程大人今日出事,程府别苑被烧,你也刚好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