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失望地问道,令他惊喜的是,这次的问题竟然有了回应。
“你还在吗?”
他的声音原模原样地被送了回来,“门”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拒绝了。
纳尔逊就像个卡碟的机器人一般,站在帷幔前不断伸手,又不停地缩回手,恐惧和渴望在脑海中交织,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连自己害怕或者渴望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门后到底有什么?”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把内心的独白念出来,“是死亡吗?死亡之后又是什么?灵魂的分子进入自然界的循环吗?”
踏向死亡的行人在进入的瞬间就消失了,与纳尔逊的聒噪相比,“门”的背后是绝对的寂静,寂静到连他的心跳都无比清晰。
“真是傻小子,它……死亡在诱惑你呢!”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纳尔逊彻底清醒,他转过头,发现海尔波竟站在自己身后,他装作随意地耸耸肩,说道,“可惜了,本以为能靠这些学生复活来着。”
“是你做的?”
纳尔逊将对“门”的好奇搁在一边,举起魔杖,转过身,警惕地盯着海尔波,一边迈着剪刀腿往侧面走,生怕海尔波想不开要一换一,一脚把自己揣进门里。
“怎么可能,”海尔波嗤笑道,此刻的他恢复了那副青年模样,五官细长的面孔透出一股莫名的邪气,一双黑眼睛像冈特家族的人一样莫名其妙偏向两边,“我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任由家畜来屠杀神明。”
“你觉得巫师是神?还是你觉得自己是神?是神修建了它吗?”纳尔逊一边挪动位置,一边问道,“你不好好偷你的魔法石,来这里干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跟着您来的,我无所不能的主人!”海尔波只瞟了一眼帷幔,便害怕地低下头,转而盯着纳尔逊身上的装束,举起双手抱在脑后,“放宽心,我可不敢动你,你身上的死亡味道,比我见过最死的死人还要浓烈。”
“我准备放弃了。”不等纳尔逊说话,海尔波继续说道,“我发现和你对着干没好果子吃,你就像那个讨厌的女祭司一样,每次都能坏我的好事。”
他的右眼瞪着纳尔逊身后的帷幔,左眼却害怕地避开。
“你会放弃?”纳尔逊嗤笑道。
“不,我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黑巫师,我能做的就是识时务,尤其是在看到它以后……您知道吗?我伟大的主人,想我这样畏惧死亡的人,在它的面前卑微得就像尘土,”海尔波的语气时而谦卑,时而平和,时而自大,就像一个戏剧演员一般,在感慨半天后,他最终说出一句令纳尔逊猝不及防的话,“我准备熬死你。”
“你在说什么?”
“我的主人,您可不像那种会选择苟活的人,当您对漫长的岁月和对您来说有限的世界感到烦腻时,您总会离开的,不是么?”海尔波笑着说道,“我会像马一样拉着车,送您来到这里,在您百年之后,继续我的事情,我会怀念您的。”
“你不担心我一劳永逸吗?”
“我不担心,您的眼里总不至于连一个一生只有一个追求的人都容不下吧?”
帷幔“沙沙”摆动着,仿佛在嘲笑他们。
“我的主人,您不妨进去看看?您这身行头,或许连死亡都捉不住您。”海尔波缓步向纳尔逊走来,左眼盯着纳尔逊,右眼有些恶心地疯狂转动着,认真的建议道,“不不不……万一您进去了还能出来,那可能就真的可以把我一劳永逸了。”
“你愿意帮我进去看看吗?”纳尔逊面色不善地问道,“对了,我有些好奇。”
“我——”
海尔波话还没说完,便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从身前传来,尽管周围风平浪静,但他却能感受到凌冽的罡风在不断撕扯自己的身体,他惊愕地瞪大眼睛,面前却是纳尔逊嘲弄的笑容。
“我听说真正专业的黑巫师在附身的时候都会选择后脑勺,海尔波,你的两只眼睛似乎有不同的想法呢。”
“你!”
海尔波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惨绿色的灵魂碎片便被粗暴地从身体上撕扯了下来,在色彩剥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女人的面孔,塞勒姆透明的身体上点缀着两颗宝石般漆黑的眼眸,她的目光越过眼前神色复杂的纳尔逊,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只是坚定地走向前方。
几秒钟后,她毫不留恋地进入了门内,透明的身体消失不见,只有两颗浑圆的漆黑宝石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向相反的方向。
绿色的海尔波像面饼一般被压扁在地上,纳尔逊举起魔杖,在他的哀嚎声中推了他一把,他扭曲的灵魂再也发不出声音,顷刻间就被卷入了门内。
黑色的石柱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绿色,但它很快混进了黑色之中,也被染成了黑色,再也分辨不出。
纳尔逊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死去的人来到这里留下他们的情感和记忆,但迷离幻境始终是白色——黑色是由所有颜色混合而成的,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好奇门后有什么,既然人总会死,为什么要好奇死后的事情呢?
“我有些好奇,如果魂器持有者的本体死了,他的灵魂也会死吗?”
纳尔收好魔杖,拎起长枪,毫不留恋地远离这里,与先行的塞勒姆背道而驰,他说出了那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虑,但海尔波可能永远无法回答他了。
“听说残破的灵魂会被死亡抗拒,所以……不客气。”
走入迷雾。
一只白猫在铁轨旁奔跑,穿行在行色匆匆的旅人脚边,沿途有白色的花盛开。
漆黑的石柱伫立在他的身后,帷幔轻轻拂动,和他来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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