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婵去着人安排了一架马车,前往京郊的路上,心中总是不安。
一路攥紧手指,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思绪也断断续续,总是串不起来。
“小姐,到了。”石献把她扶下马车。
群山环绕,山脚几处茅屋,有炊烟袅袅升起,通向那儿的泥泞小路却空无一人,有些诡异的萧条和冷清。
孙婵走过去,见从村头起,家家户户大门敞着,里面却无人,小路边的田地里空空荡荡,心中愈发有种不安的预感。
“石献,你说这人都去哪了?”
“属下不知。若是属下的家乡,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人歇脚闲聊才是。”
孙婵继续走着,终于遇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从路的另一头走回来。
孙婵问:“小妹妹,村里人都去了哪里?”
小女孩皱皱鼻子,指着她来时的方向,“那儿,村西头的荀家全都死了,村里人都去看,我娘叫我不能看,叫我快回家。”
孙婵诧异,告别了小女孩,沿着小路快步走去,一路见不少孩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还有一两个妇人,在小路上与她擦肩而过,偷偷打量她这个生面孔。
走了半刻中,迎着越发喧闹的人声,终于走到了人群聚集处。
“这老荀平日就爱偷鸡摸狗,听说借了不少债去赌呢,还把他家大儿子卖了。也是作下的孽障太多,才遭此横祸。”
“可怜了他那大儿啊,一夜之间,老荀家就剩这根独苗了。”
“什么仇家啊?能这么狠?把他们家人全杀了?”
孙婵让石献帮忙扒开人群,见低矮的围栏中,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木门敞着,荀安坐在里头,逆着光,看不清脸色。
孙婵避开横七竖八的尸体,冲了进去,关上了屋门。
迎着荀安惊讶的神色,把他抱入怀中。
屋子里昏暗,她摸着荀安的脸,干干净净没有眼泪,冷静道:“荀安,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他点头,孙婵松了口气,又抱了一会儿,摸了一会儿柔顺的头发,听他叹息般开口:“小姐,能否借属下一些银子,让属下安葬了他们。”
“可以。”孙婵习惯外出一定带足银子,摸出荷包在手里掂了掂,“你叫我什么?”
“婵儿。”
孙婵满意了,打开门吩咐外头候着的石献:“你让这些人都散了吧,寻几个壮汉到县里买四口棺材,把他们安葬了。”
石献领命离去,孙婵关了门,又坐下来看着她家侍卫大人。
“你真的没事吧。”幽暗的屋子里,少女明亮的杏眼里闪烁着关切,目光灼灼地望向凝眸沉思的少年侍卫。
“我没事。其实我与他们没什么感情,就是,觉得有些突然。”
侍卫大人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呢,虽然他们对他极坏,仍保持了一颗以德报怨的善心。
“你不必担忧,等石献处理好了,我们再一同回府去。”
“好。”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血腥的气味静静流淌着,孙婵却不想破坏与荀安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抱了他的手臂倚在他肩头。
他身子僵硬了一瞬,孙婵不理,心里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荀安的家人前世是否遭遇了横祸,她不知道。她觉得应该是有的,荀安这样的性格,当时与她又不熟稔,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她。
仔细想想,荀安一直沉默寡言,但从一段时间后,他的眼神更加阴郁,桃花眼总是半垂着,就像拒绝了整个世界的光。应该就是因这件事受的打击。
再联想昨夜的人贩灭门案,她后背发了一股冷汗。如果这两件事借因荀安而起,她要如何应对?若背后之人要来找荀安,她相信孙国公府能护住他。但若荀安知道一切因他而起,他会不会心里难受?会不会自责?
一定会的,毕竟他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荀安,不必担心,”她侧脸蹭着荀安肩膀,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要担心。”
“好,”荀安环视了一圈熟悉的屋子,残旧破碎的家具是他腐烂卑微的出身,身侧暖香溶溶的少女,是拼命拥抱他的如今,他侧过脑袋,轻轻用侧脸蹭蹭少女的毛茸茸头顶,“我们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