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淌着水,围栏扶手凝着欲坠不坠的雨滴。
唯有墙角那处,石砖铺的地面干燥得诡异,盛着一滩火|药。墙上了黑漆,稍不留神,不会注意到。
这火|药的量,只需一簇火苗,三层高的驿站,会顷刻炸成颓垣断瓦。
他一时怔然,若这火|药一刻钟前便存在,那时雨势未减,定会被淋湿。
便是这一刻钟的事,流民进入驿站安置,有人趁机在后头撒了火|药。
如此大费周折,应该不是个荒诞的恶作剧。
一道凌厉的剑锋凑近他耳尖,荀安心中一凛,习武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侧身躲闪。
几个蒙面人不由分说,举剑朝他袭来,他移步躲避,抽出腰间的玄铁剑,化解咄咄逼人的剑势。
两人被他斩杀,剩下四人,三人合上围攻。
另一蒙面人寻准间隙,趁他被同伴纠缠,难以分神,抬剑往他背心刺去。
“哐啷”声响,电光火石间,荀安解决面前一人,转身见一人伸着手,剑已掉在地上。
不远处,一公子全身隐在墙后,讪讪放下手里的弹弓。
干笑两声:“嘻嘻,你们继续,我路过的。”
嬉皮笑脸,整一个纨绔少年,与方才劝说众人开门放入流民时的君子端方大相径庭。
一持剑蒙面人,本就站在拐角附近,反应过来,立即持剑去追他。他利落越过栏杆,跑进驿站后的空地,边跑边把弹弓塞进袖子,“你别追我呀!说了只是路过,我又不会武功。”
说是这样说,身后那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懂武的人很容易看出,那公子脚上发力,使着移形换影的轻功。
荀安早在蒙面人去追赶他时,眼疾手快把脚边的剑踢飞,专心与身旁一人缠斗,几个招式下来,将那人斩杀。
顷刻听闻噼哩拉啦的声响,却是那失了剑的蒙面人,擦了火折子,扔到火|药中!
荀安一剑了结了他,见墙角火药已经燃起来,火光四溅,来不及细想,他一跃而起,用剑把延展到围栏外的屋檐挑出个窟窿,顺势立到屋顶。
屋瓦碎裂,“轰隆”砸下,潮湿的碎瓦把火焰掩住。
屋顶瓦片失了支撑,纷纷划落,他一踏屋脊,衣袍翻飞,施施然落到地面。
驿站失了半面屋顶,后墙断瓦堆成座小山,把几个蒙面人和那摊火|药一并埋了进去。
“快,快快,帮我啊!别顾着耍帅!”
那公子竟还被蒙面人追逐,蒙面人见他腾出手来,放弃追逐转身逃走,他手上聚力,一剑刺去,那人倒地。
他过去拔起剑,那公子跟在他身侧,呱噪道:“哇你这么厉害的吗?小爷我救了你,也算救了个大英雄,就不用你报恩了。话说你方才一剑刺去,怎么刺得这么准?那你投壶是不是百发百中?教教我呗我也想要这种技能。”
荀安不想搭声,把剑伸入不远处的水塘,垂眸洗去血迹。
一掌摊开。
“干什么?”那公子抬眼望天,吊儿郎当。
“棉帕,你这种贵公子,定会随身携带,在下要擦剑。”
他不情不愿拿出棉帕,“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荀安擦着剑,懒懒抬眸,“他们为你而来,我救了你。”
“你还挺聪明?”他跟在他身后,接过沾着血污的棉帕,烫手山芋似的随手扔在水塘里,绕过后墙附近围成一堆的人群,走回驿站,“那我顺便告诉你,他们是谁派来的。是那个狗皇帝!”
荀安跨过门槛,头也不回步上楼梯,孰料那公子狗皮膏药似的,凑近他轻声道:“你怎么不问啊?我骂他狗皇帝,狗皇帝!你该骂我不忠不孝吧?或者你该有些好奇心吧?”
“萍水相逢。”言下之意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小爷我还非要告诉你了,与你那情妹妹孙婵也有关,你想不想知道?”
荀安已走到房门前,正要拉上门,闻言转了神色,抬眼盯着他。
本应多情温和的润泽桃花眸,正色时眼风如刀,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匀之打了个寒颤。
真与他那不苟言笑的爹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