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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回(2 / 2)

皎皎擦擦眼泪,藕节似的手?臂环住康熙的脖子,软乎乎的小身体贴着康熙,许是一直坚持喝牛羊乳的缘故,身上的奶味儿比之?还躺在襁褓中的小不点也不?遑多让。一颗老父亲的心啊,就像被暖炉子围起来的雪,化得一汪水似的。

于是嘴一张,今年新进的贡纱贡缎珍奇珠花等等就都进了皎皎的库房,娜仁不?由打趣道:“这两滴眼泪珠子掉得可真是值钱。”

皎皎窝在她怀里,扯着她的袖子,软软地道:“额娘坏!”

“都开始跟着老师上课了,还装什么小姑娘?”娜仁一扬眉,笑着道:“就黑你汗阿玛的东西吧!你们父女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不掺和了。”

康熙忙道:“皎皎还小呢,这就跟着先?生上课,是不是早了些?”

“先?头,三四月份里就定下的事,本是预备着五月就开始授课的,偏生拖到了六月里。如今左右天儿也热了,上课也煎熬,我想着不?如就歇个暑,入了秋再开始上课。还能容她一二个月的懒。”娜仁慢慢说着,随口道:“不?早了,清梨与我说,她少年时闺中姊妹都是如皎皎这个年纪就开始学习的。要?想人前显贵,就要人后受罪。虽然我们皎皎已经足够显贵了,可难道想叫人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公主吗?”

她垂着头,看着皎皎。

皎皎鼓起脸颊脆生生地道:“不?要?!皎皎会跟着先?生好好学的!”

“好!皎皎有志气!”康熙遂喜笑颜开,再没说什么阻拦的话。

皇后的谥号选了仁孝二字,乃是上等的美谥。赫舍里家愁云惨淡几日,又因为这谥号与皇后留下的小皇子有了底气,在前朝极力撺掇立储之事。

倒也不?是做得很明显,只是有几位文?臣上书启请早立国本,也有自行发愿的,更有私下里与赫舍里家有往来的。

若是从前,康熙自然要大怒一场。但皇后临终前殷殷与他说了许多,更明明白白地说出“不?必因妾之早亡惜及鄙家”这样的话,反而让他心软,对赫舍里家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况……那些大臣所奏之事,确

实是他一直来心中纠结之?事。

此时南方局势危机,立储稳定军心是可行之?策。皇后用一条命换来这一个孩子,中宫嫡出,也担得起太子之?位。

只是此时稚子尚幼,一切还不?宜明着抬出来。

康熙心中暗自思忖着,拿定了主意。保成暂且还养在太皇太后那里,放在别处她也不?放心,唯二放心的地方,娜仁那里是不合适,太后是干脆没带过孩子。

故而只能先请她将就一段日子。保成生而丧母,体质虽不错,却时常日夜啼,不?知是何缘故,太医束手?无措,乳母们想了百般方法均不?得用。

太皇太后哄哄虽有成效,但上了年纪的人了,夜里总是起身也不?是个法子。

康熙也不?好意思总是这样叨扰劳累太皇太后,心中那定主意之后,晚间请安便屏退众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要?将保成抱到乾清宫去养?”太皇太后沉吟许久,拧着眉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康熙,带着探究、不?解与几分莫名的情绪,即使康熙历练老成,对上她的目光,也莫名觉出几分心酸来。

康熙心中一沉,知道太皇太后是想起那些陈年往事来,轻叹一声,轻缓而坚定地道:“孙儿不是汗阿玛,保成也不?会是当年的四皇弟。保成是中宫所出,仁孝留给孙儿的唯一血脉,孙儿定要?护他平安成长,乃至日后,九泉之?下,方有颜面见发妻。”

太皇太后舒了口气,道:“你这样想,是好的。但皇子养在乾清宫不成体统,你若怕劳累我,或者太后,或者嫔妃间位尊者选一个。昭妃出身镶黄旗钮祜禄氏,身份尊贵,若养保成,说不定能将镶黄旗与正黄旗真正绑在一起,也好为南方战场效力,免了许多事端。”

“昭妃不?合适。”康熙摇摇头,平静地道:“昭妃性情清冷淡薄,在宫中在意之人不过二三之?数,若将保成交予她抚养——这大清天下,要?不?得一个冷心冷清的太子。”

太皇太后眉间的印痕更深,“但将保成抱到乾清宫去,就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群臣目光所在,有皇子的嫔妃的眼中钉、肉中

刺。”

康熙从容答道:“孙儿自信护得住一个孩子。况且,后宫嫔妃之?中,孙儿能够放心交托保成,也能全心照顾保成的,唯有阿姐一人……”他微微一顿,缓缓道:“只是阿姐身边已养了皎皎,正是要费心的时候,保成尚幼,只怕会叫阿姐劳累分心。”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感慨道:“也罢,你如今也大了,独断朝纲多少年了,有些事情,你自己拿注意便是。但有一点,保成年纪尚幼,还是先立住了再说别的吧。”

康熙恳切道:“孙儿谨记老祖宗教诲。保成这段时间,多亏您的护持,孙儿铭记五内,永不忘怀。”

忆及幼年,康熙又觉伤感,不?有眼圈湿润微红,低低哑然道:“老祖宗,孙儿已经没了妻子,她只留下保成一个。”

“莫哭。”太皇太后长叹一声,将多年的辛酸尽数压在心底,抚了抚康熙的肩,一字一句,缓缓地道:“你是大清的帝王,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有保成,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你是撑天的柱,若是你一蹶不振,玛嬷老了,那这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就真保不?住了。”

康熙强压下泣意,对着太皇太后,正色道:“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明白的。”她重新坐下,和缓了面容,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道:“皇后走了,你难过,玛嬷心里明白。少年夫妻,黄泉为友,如今一个走了,留下伶俜一人,个中滋味……不是外人能够体会到的。但你不?止是皇后一人的夫,你还有满宫的妃嫔,你也是她们的天,不?要?久久沉浸于悲伤中,伤了更多的人。”

她还有一句没说的是:生前感情也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皇后满腹放心不?下地去,如今多痴情、伤悲,都是于事无补,生者的独角戏罢了。你的伤悲,并不能弥补皇后多少。

平心而论,这些年帝后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没到夫妻同心的地步。

康熙此时的伤悲,一来感伤自此再无发妻相伴,自苦日后孤单;二来想也有将朝政乱事烦心压力加注于丧妻的伤悲之中。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太皇太后一生经过太多风雨,见?过太多人事,深知康熙如果这般感伤自苦下去,只怕……

“爱新觉罗福临,你已经对不起我这个额娘了,就保你这个儿子,能平平安安地从那困局里走出来吧。”送走了康熙,太皇太后兀自在炕上枯坐良久,方才喃喃道。

康熙做下什么样的决定,后宫里暂时还没有风声。

自打皇后去世之?后,命妇哀悼行礼均由昭妃带领,这仿佛给了前朝后宫一个讯号,不?顾当年吃的教训,命妇们再度一窝蜂地涌向长春宫。清寂多年的长春宫再度热闹起来,昭妃一开始不?堪其扰,还打算寻个法子故技重施祸水东引到太皇太后或太后那里。

然而康熙回宫后,与她促膝长谈了一番。也不?知二人都说了什么,自那日之后,昭妃接待妃嫔诰命们也多了几分耐心,虽然不过是不再开口婉言赶客,也足够使人吃惊了。

娜仁和她说话一向直接,那日问她其中缘由,昭妃却难得地卖了个关子,只道:“再等几年,你就知道了。”

“可真是,咱们两个什么关系,你还瞒着我。”娜仁撇撇嘴,“谁知道你们私底下搞什么鬼呢?”

“是极,是极!”清梨在旁边敲边鼓,“你就告诉我们,又有何?妨呢?天地之地,你知我们知罢了。”

然而昭妃是心智极坚之?辈,下定了决心,又岂是她们两个可以动摇的?故而只是缓而淡定地摇摇头,平静地道:“且等着吧。如今告诉你们,万一叫皇上知道,反悔了呢?”

娜仁心里琢磨着,应该是立后的事。可以昭妃的性子,别说立后了,就算是当皇帝都不止于怎么放在心上,怎么可能在意到为防康熙后悔,连她和清梨都瞒着的地步呢?

她就这样左思?右想也没个结果,幸好她不是会和自己的好奇心死磕的人,没想出结果来,就干脆放下,不?想这一茬。

昭妃不?是说几年之后就知道吗?那就等几年又何妨。左右娜仁在这宫中,旁的不?多,闲时候最多。

康熙将保成抱去乾清宫抚养可以说在宫中掀起幡然大浪,本来因皇后过世而升起些小

心思?,正打算敲边鼓搞搞小动作把?保清捞回宫的纳喇氏大受打击,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无可奈何?。

初六,三公主满月。

说来这三公主,只晚了保成三日出生,二人在宫中的地位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她的额娘兆佳氏也是皇后选入宫中,因合过八字,要?为康熙开枝散叶的。倒是开枝散叶了,孕期却和皇后撞到一起,便只能窝在宫里悄无声息地养胎。晚了皇后两日诞育公主,小公主倒是还算健康,她却碰上宫中大丧,月子没做好,如今卧床养病。

三公主满月礼与保成的满月礼间隔不?大,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康熙为女儿取了‘定’字,皎定,寓意倒是极好。但娜仁私下里寻思着,康熙这几个女儿的名字,可真是各个奇葩。

皎安——教案。

皎娴——饺子馅。

如今来了个皎定——脚钉。

可真是一个个的,专往狂野方面发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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