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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骂死你个老匹夫(1 / 2)

震惊之后,四周霎时间便是一片寂静。

在场的都是文化人,大家平时要是骂人,大不了也就是类似‘只认衣冠不认人’这类,哪有似这般‘老贼老贼’,将脏字如此直白挂在嘴边的?

平日里大家之乎者也惯了,突然遇上这么个极品,还真是有几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待有人气极了想要骂上几句‘彼其娘之’,都唯恐这蠢货听不懂,等若对牛弹琴、骂个空气,一时间还真是没办法回嘴……

总是蔡京反应更快,此时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只道这林冲有何学识,竟能得天颜圣眷,却不想竟是个如此满嘴粗鄙之言的蠢货,所谓竖子不足与谋,此等腌脏之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诸公不理会也罢。”

说着,他微笑着看向旁边的赵恒:“定王,既是即将入主东宫,需防身边小人佞臣,此等不学无术之人,定王还是远离之比较好,休得最后辱没了天家门风……”

赵恒是知道林冲本事的,亦知其谈吐,更知其目的。

毕竟蔡京已是朝中元老,如今更已是三度为相,朝中爪牙党羽遍天下,更兼本身在大宋文化界的地位举足轻重……

别以为现在的蔡京已然是天下人人喊打的那个宋贼,事实上在这政和4年时期,蔡京的名声还远远没有因他几个儿子的神操作而坏到这等地步,特别是在儒家文人圈子里,凭借着一手好字和文章,此时的蔡京可算得上是当世文豪之一,是无数读书人敬仰崇拜的对象,也只有如梁山那些江湖好汉才视之若猪狗了。

因此,若无真凭实据、铁证如山,只凭赵恒、林冲说他谋反,便要将之杀掉,虽说手握大权你可以这样干,但那必会引起朝堂震荡、乃至天下大乱,光是儒家的各种抨击,读书人的一张张嘴,那唾沫都能把你给直接淹没了。

所以,杀童贯固然是当务之急,是用武,而杀蔡京,虽可暂缓,但却就必须要用智了。

那就是林书航现在所做的事:激怒他,和他划清界限,让他蔡京看清楚,只要让赵恒真当上太子并监国,那他蔡京一定没有好日子过,甚至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唯有制造出这种强烈的反差,蔡京才会坚定兵变的决心,乃至在汴京中提前进行更多的准备,而等到童贯死时,这些所有的‘准备’,就都将是他密谋叛国的罪证,届时铁证如山,杀他蔡京如杀鸡子,便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赵恒深知这一点,所以不但林冲要演戏,他赵恒也得跟着一起演。

此时听了蔡京之言,微微一笑,冲蔡京拱了拱手,可终究是没林书航那等拉的下脸,只能文绉绉的说道:“蔡相此言不错,为君者,正该远小人而近君子,赵恒自小便一直谨记圣人教诲,因此一直与小人保持着距离,唯见林太保之后,深感其国之栋梁,与之走近,正合圣人之言。”

从小就和小人保持距离……这说的不就是这满朝文武吗?他赵恒虽未皇长子,但爹不亲娘不爱的,学业在一众皇子中也不算突出,平日里活得小心翼翼,自然没有多少大臣会去亲近他,这其中当然包括蔡京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蔡党群臣。

我的个天呐……这还没当上太子呢,居然就直接对蔡党开群嘲了。

但毕竟是太子所言,其他大臣不敢轻易开口回应,却见蔡京终于是有点挂不住脸,问道:“定王之意,今日这满朝文武,除了这林冲外,都是奸佞小人了?”

赵恒还未回答,林书航已大笑着接过话头:“你说你这老匹夫,定王殿下都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你却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岂不是自取其辱?”

“你闭嘴!”蔡京终于还是有些忍耐不住了,呵斥道:“老夫不与满口脏鄙之言的村夫说话!”

“哈哈哈!”林书航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圣人云,君为鱼民为水,又说民可载舟,可你这老贼身为当朝宰辅,却说不与村夫说话,连体恤民情都做不到,连与民交流都不屑为之,你还做什么宰辅?”

这有些强词夺理了,古代所谓的‘民’,指的其实是士人阶层,但这种认知只是一种潜意识的认知,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否则老百姓还不造你反?林书航抓住蔡京这语病,骂他不尊重平民,他还真没法反驳。

一时间正有些词穷,幸得身后御史中丞王黼替他解围,微笑着说道:“林太保居然亦知圣人云?林太保既读过圣贤之书,缘何适才会满口污言秽语?缘何还抄袭他人之词,却偏说是自己所作,如此一个污言秽语、鸡鸣狗盗之徒,可休要在我等面前口称圣贤书了,圣人之言从你的嘴里说出来,都简直是一种侮辱!”

毕竟是王黼,思维敏捷,蔡京一听便眉头舒展,周围群臣更是纷纷拍手叫好。

却听林书航笑道:“这世间,魑魅魍魉太多,自然需要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本视蔡贼如鬼,说的自然是鬼话,可诸位若非要认为蔡贼是人,那咱便迁就诸位一次,也说一次人话如何?”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现代人听来稀松平常的词,却是出自清朝的《官场现形记》。

全句虽无半点优美的词汇、虽无半句引经据典,但却是对华夏官场文化最精辟的一句总结,只一刹那间便已击中了在场所有人内心的共鸣,反复咀嚼回味之下,竟是觉得这句话简直牛逼到了极点。

而且更巧妙的是,这句话巧妙的将矛盾点给转移到了蔡京一个人身上,他林冲骂的是蔡京一个人,你们这些渣渣观众在旁边洗干净耳朵听着就好,休要跳出来一起挨骂。

周围果然随之安静了不少。

“你这抄诗偷词之贼,猪狗一般的东西,居然也会说人话?”有此前王黼相助,蔡京已然回过味来,找回了点蔡相的状态,冷笑着反问。

林书航大笑起来,伸手毫不客气的指向蔡京,笑言道:“我原以为你身为当朝宰辅、国之擎柱,被人指骂国贼,必将羞愧自责,另有一番反省高论,却没想到你居然也学那市井之人说出‘猪狗一般’如此粗鄙之言!且还是在此天子脚下、朝堂之前,如此胆大妄为、嚣张跋扈,简直妄为人臣!适才竟然还敢质问殿下?我看阁下之嚣张,何不索性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九、九万里……这人骂得,刚才满口粗鄙之言,现在倒是引经据典拽起了文,这是在指着他蔡京鼻子骂他‘你咋不上天呢’啊!

还有,说什么‘猪狗一般’就是粗鄙之言,你刚才不也在这殿前骂人来着吗?怎么你就能骂,老夫就骂不得?

蔡京一呆,怒极,正待要反驳,可他六十好几的人了,说话哪有人家年轻人利索。

一句反驳的话还没准备好,却听林冲已接着骂道:“我有一言,你且恭听!老贼你生于盛世、长于安乐,得以读书识字,进士及地,本该为国为民、思念天恩,做好地方政策,却挖空心思经营奇巧,先跪君实、后舔章惇,在宦海中几经沉浮,靠着恬不知耻上位!陛下即位后,见你贼心不正,本已斥贬,却又靠着巴结童贯,日夜陪伴一个阉人,奴颜婢膝、极尽谄媚之能事,才得以重见天颜上位,观你一生,实无半分真才实学,尽是靠着旁门左道、奇计淫巧蒙骗上尊,亏你还敢自称苦读圣贤之书,以圣人门下自居?睁大你老眼去看看孔庙夫子,你有何面目提圣人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