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ript><sript>
书芳是头胎,&bsp&bsp在她发动之前敏若便做好了可能生得慢些的准备,听到消息后也第一时间赶到储秀宫坐镇。
在此之前,储秀宫里的所有人都经过了赵嬷嬷的特别培训,&bsp&bsp保证临危不乱,哪怕晃得腿肚子打颤也能把自己负责的差事一丝不苟地办完。
宫内里里外外伺候人等,无论接生妈妈还是寻常宫人,都确保身家清白。所有接生女人在太医推测的产期将近之时,每日早晚沐浴,指甲都修剪到贴手。
书芳一发动,&bsp&bsp书芳的大宫女立刻带人给所有要进产房的人都包上头巾,&bsp&bsp换上洁净的罩衣,然后一遍一遍地洗手。
敏若在正殿里坐不住,&bsp&bsp在偏殿听着产房里的动静也同样不能安心。
这个时代,女子产育的死亡率实在太高。宫中看似产育过的嫔妃甚多,可小产甚至难产的人也多。
她生下安儿和瑞初,&bsp&bsp两次生产都还算顺畅,书芳的胎养得也好,想来也会无事……
必然会无事。
敏若定了定神,&bsp&bsp偏殿里的西洋钟表滴答滴答地响,她心情好时觉着这声音还怪好听的,今儿听来却无端心烦。
嫔妃生产,康熙已有许多年未亲至过了,&bsp&bsp然这次他却亲自来了。
敏若恭顺地低头请安,&bsp&bsp康熙道“怎么样了?”
“书芳的胎位正,&bsp&bsp力气足,想是无妨的。”敏若让出上首的位置,康熙坐下,&bsp&bsp沉吟着点点头。
二人各自落座之后,敏若便没再没心情顾及他了。
书芳是晌午发动的,这一生就升到月上中天,一开始敏若还按捺得住,越到后头、产房里动静越小,她的心便越慌。
但以她的修为,这点慌乱还不至于表现到面上来。面上、眉眼流露出的几分都是恰到好处的。
众人都僵坐着,往日最是活跃的阿娜日都没心情说个什么笑话调节调节气氛,黛澜坐在那里,更是如同一尊会呼吸的雕像一般。
天色愈黑,到底将要入秋,夜晚地底的凉气逐渐升上来。
敏若看了眼兰杜虽然佩戴的怀表,开口道“天儿不早,黛澜你先回去吧。这会天气愈冷,你受了凉气,再犯咳嗽了。”
黛澜方要张口,康熙淡淡道“你且去吧,莫要守在这里了。”
敏若眼神示意黛澜,“去吧。明儿一早起来便能听到喜讯了。你若再为了守这孩子出生犯了咳嗽,书芳日后都不知该怎么赔你了。”
黛澜抿抿唇,应是起身。
阿娜日的咸福宫与此一道之隔,算起来比敏若还要近一些,又不是黛澜那风吹一阵都能发热咳嗽的小身板,敏若便没管她,只命人送走了黛澜。
这孩子想必是个慢性子,磨了他额娘将近半日,亥时将过了,才听到产房内一阵带着庆幸欣喜的声音——“出来了,头出来了!”
敏若猛地一下站起,快步往内外间隔断的屏风处走去,康熙也并未拦她,面色沉定波澜不变,微微收缩抓着茶碗的手指却说明他的心情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平静。
“阿哥!是个阿哥!”从听到那一声“头出来了”,到后一声接生女人狂喜脱口而出的这一句,中间其实并没隔很长时间,但敏若立在屏风边,却觉着度日如年。
康熙一口气猛地松了下去,眼中也升腾起几分喜意,阿娜日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又过几瞬,产房里爆发出婴儿脆嫩的哭声,没过多久便有接生女人抱着个襁褓喜气洋洋地出来,双膝跪在当地,将孩子捧与康熙看到“皇上,平妃娘娘生下一位小阿哥,母子均安。”
康熙看了眼被裹在襁褓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儿子,一瞬未顿地嘱咐道“你们要伺候好平妃和小阿哥。”
书芳的贴身宫女青萝也走了出来,闻此恭敬应下。康熙对敏若道“你也守了一日,如今有了结果,也能放心,回去歇着吧。”
敏若走上前来,接过梁九功手上捧着的披风给康熙披上,道“天色已晚,明日还有早朝,还是请您先移驾回乾清宫歇息。妾瞧瞧书芳,替他们安顿安顿再回去。天儿凉了,乘轿回去吧,睡前要服侍皇上喝一盏热热的紫苏茶。”
梁九功恭敬应“嗻”,康熙握住敏若的手,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敏若仰头冲他一笑,微微侧身向他欠身道了恭送。
康熙一走,随驾之人也通通离去,这间偏殿瞬间都阔朗不少。
敏若侧头问“身材精壮的嬷嬷呢?”
“都在外头等着伺候呢。”青萝回道,敏若点点头,嘱咐青萝取热水与干净的巾子来先给书芳擦擦身,一面抬步进了产房。
时人讲究产房不吉,敏若入内,青萝低劝了一句,敏若摇头道“无妨,你去预备吧。”
进去的时候,阿娜日低笑着打趣道“每回见你那模样我都别扭得很。”
敏若淡淡看她一眼,“你若也想体验体验,我倒是可以回去想想,拟个价目表给你。”
阿娜日忙摆手道“不必”。产房里不敢开窗,血腥味被热气一蒸,入内迎面扑鼻而来,几乎立刻能令人头晕脑胀。
光是一人的血,便能把屋子熏成如此的味道,可见女子生子之凶险艰难。
敏若走到书芳床前,她正侧着头,看枕边的小襁褓。见到她们进来,书芳忍不住笑了笑,又道“味儿冲得很,姐姐瞧见我了便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折腾了一日,她的声音已十分虚弱。敏若低下身,用拧得干干的热巾子给她擦了擦额角,道“我等着看她们收拾完了再走。不怕,我又不是没生过。如今感觉怎样了?——还是别说话了,若是觉着好,便点点头。节省些力气,等会用了养心汤再睡。”
书芳虚弱地笑了一下,轻轻点头,又用力握了握敏若的手,道“姐姐,莫要忧心——我很好。”
她说后半句时又看向阿娜日,阿娜日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知道你很好,可要好好养着。”
储秀宫里还有一堆乱事等着人办,首要之事是先为书芳简单擦拭身子、更换寝衣、裹上斗篷,然后扶她上竹轿,由精壮嬷嬷顺着廊下将她抬回正殿里。
然后又要收拾偏殿、安置小阿哥、请太医为母子二人请脉……林林总总诸多冗杂事,赵嬷嬷倒是处理得过来,但敏若放心不下,还是在储秀宫,主持着一切事情结束了,方才离去。
书芳产后疲倦,服了养心汤便昏昏欲睡,敏若嘱咐道“睡吧,我明儿个再来看你。让赵嬷嬷再在你这待一段日子,照看你出了月子再回去吧。”
书芳迷迷瞪瞪地点点头,敏若拍了拍她的手,方才起身离去。
这么多年坚持养生,除了去年冬天作的一把大死,敏若已经许久未曾熬到这么晚过了。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她困意已涌到脸上,兰杜将驱寒的姜茶端来,敏若道“明日一早去公主所,交代公主们明日免课。让恬雅将做好的文章收起,使人送过来。”
她又提笔写好了新的文章要求,对应几位公主不同的年龄段和学习进度,她们的学习任务也各有不同。
兰杜将敏若写好的笺子收好,带着心疼劝道“主子歇下吧,这会真不早了。”
敏若点点头,坐在妆台前拆了头发,洗漱更衣。兰杜焚上安神香,将帐子落下,殿门仔细地掩好,交代好外廊上夜的宫人,脚步轻轻地退下。
夜里留着窗,纱帐也不厚,月光隐隐透进来,敏若摩挲着帐子上的刺绣,半晌,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月,宫里想必不会安静了。她这会困得很,又累,却忽然有些睡不着了。
敏若当然相信以书芳的坚韧、坚强,能够顺利地挺过这一关,又有些忧心书芳无法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安心休养。
书芳对于孩子出继的事情一直表现得很坦然,她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在孕期并未因此郁郁不宁,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康熙的明旨若下,储秀宫恐怕便与“安宁”二字无缘。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敏若闭上眼,浑身散发着退休老人与咸鱼的光辉——管他洪水滔天,都是明日之事,今晚只应睡觉,才不辜负月光。
康熙这坑货……好吧也没那么坑,他将刚刚出生的十七阿哥过继到安王一系的明旨在十七阿哥满月那日才公之于众,同时他还从皇子字辈取了名字赐与这位快速失去了十七这个序齿的小阿哥。
胤礼。
敏若迟疑了一会,看着襁褓里被喂得白嫩嫩、胖嘟嘟的小崽子——嬛嬛,是你吗?
或是天缘凑巧——其实也没那么巧,小崽子终究还是拥有了历史上康熙的十七阿哥的名字,尽管他的额娘不是“先帝舒妃”也不是历史上十七阿哥的生母纯裕勤妃陈氏。
说其实也没那么巧,是因为这名根本就不是康熙自己取的。
自从儿子愈发不值钱了,康熙便懒得亲自给小儿子们取名。每逢皇子出生,礼部会在皇帝的暗示下挑选出吉祥字眼奉上,供皇帝挑选。适合的字眼挑来挑去就是那么多,历史上的十七阿哥能叫胤礼,现在这位“安亲王”自然也能叫胤礼。
没错,胤礼捞到的安王一系的爵位并非玛尔浑自岳乐那里承袭到的郡王爵,而是亲王爵。
或许是出于对把人家的亲儿子都一撸到底的愧疚(大雾),康熙在圣旨中言辞恳挚饱含肯定怀念地论述了安和亲王一生功过,表达了对这位老皇伯的倚重与信赖,以及在他老人家亡故后,对其子不肖的痛心疾首。
而将儿子送出去占萝卜坑的行为,也被康熙大笔定义成了“怎忍皇伯无受孝子贤孙后世之奉”,“忍痛”出继十七子。
并且大笔将刚刚满月,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会的胤礼小崽崽夸成了“天资聪颖、卓尔不群、幼而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