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穆阳加足了油门在马路上驰骋,不知道在城里绕了几圈,直到摩托车仪表盘上的油灯亮起红灯,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才慢慢回了家。
进了家门,屋子里是他熟悉的黑暗与空旷,他的心却再也不能如过去一般平静了,开了灯,整个房间灯火通明,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和一张卡,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安保队长给他留的纸条,内容是因为他们工作失职,退回所有的雇佣金,他们会在这里待到警方调查结束再离开,任何他有需要的地方,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雷穆阳冷笑,把纸条和卡丢在一边,目光触及厨房和料理台满满的菜,双眸,立时就红了。
他缓缓的走到厨房,料理台上放置着大年夜的菜,今年雷东徽特意早早放假,从采买到做出来,忙活了整整一个星期,他看着一旁摆放整齐的饺子,包得歪七扭八,唇边不免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明天中午,饺子就下锅。
他拧开了火,在锅里盛上水,却瞥见灶台旁边有一几张满是油污的纸,纸上写满了字,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从和面到拌馅,从采买到腌制,烹饪方法,写得满满当当,他看着那些他几乎从未见过的字迹笑起来,在他印象里,儿时有一段时间,雷东徽天天在书房就着字帖写字,一笔一画,工整极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雷东徽,人不怎么样,字写的还不赖嘛,毕竟也是照着字帖练过的,是不是?”
把家里做好的菜全数热好,饺子也下了锅,照着食谱上配了蘸料,他把煮好的饺子分了两碗,一碗放在空置的椅子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菜上了桌,满满当当,空旷的饭厅里顿时就满是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放好了筷子,他在位置上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饺子,笑起来,“怪不得昨天不给我吃,原来惊喜是要留到最后啊,这食谱是谁给你的,那么靠谱?”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了。”
“今天是年三十啊,你那项目什么时候能建好啊?等建好了,我陪你去看看。”
“这鱼也好吃啊,冰箱里剩下那些菜,是不是都按这食谱做啊?”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从未在家里说过那么多话,可整个房间,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他的目光看向手边的食谱,食谱上早已沾满了油污,可见,雷东徽为了这顿年夜饭,花了多少心思。
他放下筷子,笑起来,饺子还在嘴里,却味同嚼蜡,“雷东徽,你倒是说话啊,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吗,那项目什么时候能建好,我……陪你……去看看……”
雷东徽,你倒是回来啊,回来听我的回答,我答应你了,我陪你去看看,你回来啊!
回来啊!
他捏紧了食谱,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大年初一,警方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雷穆阳拿到了调查结果,没有任何改变,本市久负盛名的企业家,一夜之间,在媒体报道的渲染下,成了人人鄙夷的吸毒犯。
雷穆阳甚至连这一切是怎么发生,从何时开始发生的,他都不知道。
即便他心有不甘,也只能憋着想毁天灭地的愤怒,沉默的接受这个结果。
赵欣为了让雷东徽早日入土为安,与殡仪馆约定了火化时间,大年初一一早,她安排了一场追悼会,可二人等在灵堂许久,也没有一个人来。
雷穆阳的心,早已沁进了寒潭里。
人,不都是这样的吗,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过去他是企业家,天天在公司忙,门槛都要被蹋烂了,可如今,听闻他是个吸毒犯,多少企业自危,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
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雷穆阳瞥眼,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来到灵堂的人,竟然会是气喘吁吁的若月和陈旻臻。
若月和雷穆阳目光相对,眼眶蓦的就红了,她一言不发,冲进了他怀里,他紧紧抱住了她,眼泪滴在她肩膀上。
“你……怎么会来?”
“我来……送送雷叔叔。”
二人紧抱着哽咽说话,陈旻臻别开了目光,看了看这诺大的灵堂空空如也,心里不免叹气。
一旁的赵欣看着,又是安慰又是悲伤,她一直都在想雷穆阳未来怎么办,会不会太过哀伤,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还好,他还有这个善良的姑娘。
昨天清晨回家,若月看见了新闻,当时就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终于明白了雷穆阳的悲伤所谓何事,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转身就要出家门去找雷穆阳,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时候,她要陪在他身边。
可她既然回了家,自然是再出不来的,她也是回了家之后才知道,爸爸和妈妈昨天夜里没有找她,没有报警,是因为妈妈摔伤了腿,躺了一夜,她来到床边,妈妈磕了膝盖又扭了脚,她心里不免内疚,可妈妈的嘴也没闲着,数落了她一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