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若月倏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无端的悲哀侵蚀着她的心,泪痕已布满脸颊,她无力的拿过手机接起电话,“喂。”
“若月姐,马上十二点了,你怎么还不来啊,昨天你不是说没接到你的通知就让我今天准备着吗?这都中午了,你的初稿还没来,电视台催了三次了!”
她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她昨天夜里经过金先生这么一闹,把工作的事也忘了,最近城里一起家暴离不掉婚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网上的舆论形形色色,她昨天一整天都在跑采访,想着晚上回来写个初稿先发出去,谁知看见了雷穆阳被起诉的资料,晚上喝了点酒,把工作上的事忘了。
“对不起,我睡过了……那篇报道发不出去,我昨天没有见到当事人,你跟电视台说一声。”
“啊……不太好吧……这样的事,热度很快就过去了,热度过去了,我们再写得深入,也没人看啊……”
“不会的,官媒要报道的是事实,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们,他们只会觉得我们认真,一点苛责都不会有,你信我!”
“……是谁给你这个小破工作室的小记者这样的自信?”
若月忍不住笑起来,“当然是我认真的工作态度和求真的精神啊!我就问你,这样的舆论热点,哪个官媒敢不实事求是?网友跟红卫兵似的,逮住一丁点错就没完没了,损失的形象和拖稿的时间,哪个重要?”
“……论拿捏和胡扯,我就服你,再见。”
若月放下电话,看向窗外,微风拂起窗户上的白纱,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地板上,带来丝丝温暖,这已经是若月来到这个城市的第十个年头了。
那年的高考,她故意考了666分,让妈妈送她去国外一流学府留学的希望落了空,她在ktv里又喝又唱又吐了一夜之后,这才歪歪倒倒的回到家把那一家子亲戚和爸妈放出来,在爸爸的庇护下,她甚至没有挨打,众人只觉得她是个胡闹的小孩子,可自那之后,每逢过年,妈妈再邀请谁来家里吃饭守岁,再也没有人来了。
她考了666,国际一流学府的申请自然过不了,妈妈也明白她不想出国留学,索性也不管她了,她报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分数将将够,她是复旦大学新闻系在那个省录取的最后一个同学,她要是少考一分,都会落榜,于是,她只身一人来到上海,开始了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上海是大城市,消费水平不可与家乡同日而语,爸妈给她的生活费只勉强够她生活,她就每个周末都出门做兼职,大学四年,爸爸来看过她一两回,妈妈一次也没来过,她知道,那个查分的夜,会在妈妈生命中永远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并非因为她考得让人大失所望,而是因为,妈妈从来没在亲戚朋友面前如此丢脸过。
她好强了一生,伪装了一生,最终在那个以为荣誉加身的夜里毁于一旦,众人都知道了平日的母慈子孝是假象,众人都明白了她为了让别人高看自己一眼,扭曲成了什么样子,她让妈妈这一生苦心经营的形象,霎时间就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