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
第二天周一照常上班,那一天的上午没有谢蓉的课,办公室里算上她也只有两、三个人。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是周一,升旗、班级巡检、班主任会议……这一系列的事情几乎都安排在了同一天。
每个人都会很忙。
不忙的,要不就是快到了退休年纪的老教师,要不就是音乐老师,因为这所高中从来没有过艺术生。
当然,还有像谢蓉这种才刚刚入职,算不上正式教师的教师。
这边谢蓉低头写着月度总结的时候,在她身后,隔壁的办公室里似乎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谢蓉仔细侧耳听了听,是隔壁班那熟悉的数学老师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在低声抽噎,这抽噎的声音也很熟悉,正是来自这位数学老师的同事兼老婆。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平日在学生们眼里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上的衬衫见不到一丝褶皱的那位数学老师会是个“家暴狂”。其他的老师们恐怕也是不晓得的。
那么谢蓉是怎么知道的?
同样也是一个周日的下午,学校里几乎没有人,谢蓉落下了教案回来拿,刚刚走过那间办公室的一楼的小花坛的位置,一副眼镜便从天而降,阻拦了去路,接触地面时的一声脆响显显然昭示了一件事:镜片碎了,碎得无可救药。
“唉?这是谁的?嗯?!”
抬起头,向楼上看去,谢蓉却看见了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那位平日里看起来最是“正人君子”模样的数学老师,此时此刻,正用一只手死死地将一个女人的头按在窗台的边缘。
“你再给我骂?!再给我骂?!闭上你那张臭嘴!”
下一刻,数学老师又抓扯着自家老婆的头发狠狠向后拖着,另一只手则是顺带关上了窗户。
“怎么回事?那人不是他老婆吗?”
也是自从那天起,谢蓉才开始渐渐察觉这所学校里人们的秘密,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能说的秘密。
去邹迪迪的家的五金店家访过后,谢蓉对那天见到的事一直难以忘怀,就好像,无处不在,不断地在她的眼前上演着,一幕幕朝她冲击过来。
被死死抓住头发按在桌上的邹迪迪,她哭喊着,总是让她莫名有着一种负罪和内疚感。
是以,作为老师,谢蓉总是借着作业的名字将谢蓉叫去办公室,有时给她一个橘子,有时给她一个小面包又或者是一个棒棒糖。
“对了,邹迪迪同学,你最近好像来学校总是来得特别早……”
“嗯……我去班主任家借住了,说好了的,我帮他打扫卫生,他的书我都可以看……”
两手搅着手指,就好像那空空如也的掌中正抓着一块抹布似的,邹迪迪说话的声音很小,以往谢蓉总是要听上几次才明白她说了些什么,可这次她却听得很清楚。
“这样啊……那你要注意安啊……”
“不会不会,班主任家就在学校后面,很近,不远的,很安。”
“哦,好,上课了,你快回班级吧!”
谢蓉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邹迪迪的班主任似乎很和善,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难道是她多想了?
她记得邹迪迪的班主任好像是个年纪没比自己大上几岁的男老师,教的是英语。
至于模样,她有点印象模糊,记忆里她好像根本没见过他几次……
哦!是了,她来的时候,十一班的班主任正好有事请了假,就连那个星期的英语课都是隔壁班的英语老师过来代课的。
一个女孩子,住在一个单身的男老师家里总归是不太方便,谢蓉决定要去和这位班主任谈谈,眼下让邹迪迪住到她那边的出租屋里更似乎更合适一些。
想到这儿,谢蓉放下了手中的笔,在自己的座位上伸了伸懒腰,她写了一上午的教案写得手都酸了。
抬头刚要看看时间,谢蓉这才注意到远处那斑驳的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有些奇怪,时针指向了数字十的附近,分针却在偏离数字十二不远的地方来回地跳动着。
看样子是电池的电量将要耗尽了,不然也不会在十点零一分和十点零二分间摇摆不定。
“张老师?你那儿有没有电池?我去换一下……”
谢蓉一边问着一边站了起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看来这石英钟已经坏了很久了,早就到了上午下班的时间。
“真是……后勤装表也不记得换上新电池……”
一边嘟囔着,谢蓉利落地收拾好了外套和背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踏出那道门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石英钟上的时针依旧指向数字十,分针却也同样指向了数字十。
八
有什么比风还要快?
不要说是闪电,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往往超出人的预期。
像粉尘被吹入了五窍,纠缠不已;像荒田里的野草,旺盛生长;像突如其来的骤雨,震颤人心……
来到学校的第二个学期,邹迪迪请了长期的病假,再也没来过学校。
谢蓉也不知道像邹迪迪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人传出她和别人早恋的事情,即便真的如此,也断不会像流言那样和很多个男同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作为她的老师,虽然不是班主任,但谢蓉觉得自己应该和邹迪迪亲自谈谈,可从上学期的期末开始,邹迪迪总是一下课就跑出去,不给她谈话的机会。
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新的学期就要过完一半了,邹迪迪仍然没有来上课,这下子学校里传播的流言更过分了,甚至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都在说,邹迪迪是偷吃了禁果,请假打胎去了。
谢蓉并不相信这是真的,或许是邹迪迪的父亲不想让她继续念书了……
无论如何,她决定要和邹迪迪亲自见上一面。